反正秋东是没心思笑话旁人的。
高强度用脑还吃不好睡不香,需要时时警惕各种意外发生的九天下来,铁打的人都没多余心思想旁的,每个人身上都臭烘烘,一脸憔悴,只想倒头就睡。
这群人出贡院的样子,跟丧尸出城没甚么两样。
秋东也不例外,唯一比夏成高强的地方,约莫在于他坚持清醒着走进自个儿院子,洗了澡,换了干净清爽的衣衫,美美的吃了一顿才倒头就睡。
而隔壁夏成高在一脚踏出贡院就不行了,直接被守在贡院门口的下人抬回来,闹哄哄请了大夫,只说是劳累过度,连洗漱都是在昏睡中进行的。
老爷子背着手从这个院子踱步到那个院子,回去忍不住跟老太太嘀咕:
“成高这样可不行,回头还得让武师傅再练练。倒是小东,瞧着清瘦,方才我掀开袖口一瞧,胳膊硬邦邦的,瞧着就是个结实的好儿郎!”
好儿郎秋东是第二日上午醒的,醒来也没耽搁,一人一马就准备前往奇州。
老太太问他:
“不等榜单出来再走?”
秋东骑在马上,马尾飞扬,意气风发,笃定道:
“不用看我都知道,若不是我想的那个成绩您再遣人给我送信不迟!”
老太太笑的乐不可支,觉得这孩子身上这股劲儿,真是叫人怎么看怎么欢喜:
“你就这么走了,成高醒来怕是得哭!”
“以后有的是他哭的机会,外祖父,您且等着外孙给您拿个状元回来,叫成高哭的更大声点儿!”
一扬马鞭,他欢快的笑声渐渐消失在风里。
老爷子有几分伤感,毕竟这一年来秋东随他同进同出,几乎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学生,与其说秋东是他大外孙,倒不如说是他的嫡传关门弟子。
就是当年教导小女儿明笑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用心。
实在是那孩子太通透,一点就通,举一反三,同时兼顾了勤奋刻苦,努力好学等优点,很难有先生会不欣赏。
便是书院很多先生也有意收小东为徒,不过是碍于他不点头才作罢。
他面上不显,私下不知给多少老友写信炫耀过此事,别看他时常嫌弃京城的大孙子成墨给秋东信中写的都是些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可他给老友的信也没好到哪里去——
什么大外孙今日破题角度特别妙啦,大外孙前儿亲手给他制作了一把竹扇啦,大外孙找大夫研制了一种染头膏给他和老伴儿染头发啦。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搞得秋东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每回他外祖父一写信,就有老友家的孩子因此耳朵遭殃。
正伤感的老爷子一偏头,见傻大个儿蓝将军痴痴地望着大外孙离开的方向,满眼不舍,心里瞬间平衡了。
一甩衣袖,扶着老伴儿胳膊往回走,还不忘阴阳怪气两句:
“有些人啊,孩子还给他,他都带不回去,也就这点出息喽!”
老爷子对蓝将军处理家事的效率很有意见,可他不说。
蓝将军悻悻不语,摸摸鼻尖儿,吩咐身边副将:
“安排人远远跟着大少爷,没事别打搅他。”
哎,他的好大儿这一去,可就得等到参加完会试才考虑跟他回家了。若不是他不能擅离职守,早就一道儿跟去了。
孩子太有主见,做老父亲的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最大的作用竟是隔三差五寻些新鲜吃食给他送来。想想往后连这点作用都无法发挥,怪心酸的。
秋东此时心情舒畅,策马扬鞭赶到奇州城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
一路上有夏家商号接应,将他的衣食住行安排的明明白白,完全没吃到长途跋涉的苦,人已经穿过柳条儿街到了槐树巷子。
彼时临近傍晚,不远处有孩童嬉戏打闹,秋东牵着马站在家门口,正抬手准备敲门,门恰巧从里面打开,和谷穗乌溜溜的大眼睛对上。
“大哥!”
谷穗简直开心疯了,激动的拽着秋东往里走,大声朝屋里喊:
“娘!阿姐!大哥回来啦!大哥回来啦!”
秋东的到来,让这个安静的小院儿瞬间充满快活的气息,郑氏亲自去街上买菜,平日舍不得买的鸡鸭鱼肉统统买了,一个人根本拎不回来,豪横的租了辆牛车直接送到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