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鹅毛般的大雪寂静地纷落下来,在不知不觉间就可以将人掩埋,把人冻死。
章丛生的班和另外几个班一齐埋伏在山上,他们的下方是一处废弃的村落。
这处村落处于敌军撤退的必经路线上,因此领导判断,这里是最好的伏击地点。
章丛生知道自己的使命,埋伏在这里的所有战士都知道自己的使命。他们的使命只有一条:死也不能让敌军顺利撤退。
一旦敌军顺利撤退,得到了补给,这些杀人狂魔就会像被磨利了的屠刀一样,再次高高举起,凌虐屠戮这片大地上每一个不愿意顺从他们、他们看不起的活人。
敌军有坦克。大概是嫌坦克里头憋闷吧。坦克的驾驶员舱盖儿打开了。敌军的大佐就那样坐在舱盖儿上,摇摇晃晃昏昏欲睡。
一看到敌军的出现,埋伏着的战士们就红了眼睛。
他们每个人都和敌军有着数不尽的血海深仇。也是每个人都想朝着敌军报一箭之仇。
章丛生无声地挪动被冰雪冻得几乎丧失了知觉,他抓住狙击手的衣袖,很轻、很轻地朝着狙击手摇了摇头。
别开枪。
还不能开枪。
还不是时候。
狙击手理解了章丛生的眸光,他沉默地咬紧牙关,抿得死紧的嘴唇上鲜血溢出——这里所有人的身上都有冻伤,每个人的嘴唇均不同程度的冻裂。狙击手最宝贵的是一双手和一双眼睛。大家你撕一块布,我匀一块纱,帮狙击手保护好了他的手,可他的眼睛、他的嘴唇却是他们无力保障的。
雪下得那么寂静。
天地间似乎只有敌军行进时发出的声音。
就在敌军即将走入地-雷圈内时,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战士太过紧张抠下了扳-机。“砰!”一声枪响,惊动了所有的敌军。
不能让这杀人无数的恶鬼活着离开!
章丛生旁边的狙击手当机立断,立刻开枪。可惜他的决断还是晚了那么一秒。
就差两厘米的距离,他的子-弹没有命中,只是在坦克的装甲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痕迹。
让人可气的是,敌军的狙击手同样眼疾手快,对方双手一抬,朝着我方狙击手就还以颜色。
章丛生想也不想就往后拽了一把狙击手。
狙击手得以逃过一劫,章丛生却是遭到了瞄准。
砰!砰!
又是枪响,中弹使得章丛生倒地。他坠入雪堆时,还以为自己会死在这片皑皑白雪里。
章丛生不怕死。
从他的班长嘎子死了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怕死了。
他只怕自己死得没意义。
想到自己作为班长、本该起到领导队伍的作用,结果却是战役刚打响就先吃了枪子儿……章丛生真是气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他不甘心地试图再动弹几下,他的眼睛却是渐渐地什么都看不见了。
章丛生以为自己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去了,谁想他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只是当他在睁开眼睛时,他的脑海里已经多出一段在异世大陆生活了一天的记忆。
章丛生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一个虚幻的、梦幻的、有点逻辑但又过于顺利的、稀里糊涂的梦。
直到他在自己的手里发现了那支安瓿瓶。
小小的安瓿瓶像冰晶一样折射出些许的光。就在这一刻,章丛生再一次听到了枪响,再一次听到了爆-炸,也再一次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战场上。
下方的村落此时已经化为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