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常雁目色猩红:“顾钦辞?居然是你!”
“你们顾家果然有不臣之心!”
顾钦辞神情冷淡,没说话,甚至不愿费神多看他一眼。
宁常雁将他的沉默当做默认,抬起手,隔着沉沉夜幕,直指着顾钦辞的鼻子大骂。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他气得浑身发抖,松松垮垮的龙袍滑落肩侧,“朕当初就不应该手下留情,废了你的将军之职有什么用,把你赐给皇姐又有什么用,就应该直接除掉你们这一家子乱臣贼子!”
他骂着骂着,突然在自己的话语间想到什么,眉梢倏尔上扬起来:“皇姐知道你这么狼子野心吗?”
也不指望顾钦辞会回答,他低蔑地笑了一声,自问自答:“不,她肯定不知道。”
“皇姐也想偷朕的皇位,她如果知道自己的驸马觊觎上了她看中的东西,绝对不可能容下你。你们两个自相残杀,斗得两败俱伤,朕的龙椅才能坐得稳。”
“可惜啊……”宁常雁遗憾地摇了摇头,“皇姐斗赢了舅父,到头来竟然输在了你手里。”
他啐声:“真是没用。”
顾钦辞扶着剑柄的手攥紧,手背几根鼓起的青筋彰显出他愠怒骤生,杀意隐现。方才小皇帝污他顾家声名时没恼,这晌反而动了气。
他听不得任何人说宁扶疏不好。
半句都不行。
可偏偏宁扶疏叮嘱过他,无论如何,都暂且留宁常雁一命。他答应过她,言出必行,只能默默消化这份恼意。
好在顾钦辞并没有气太久,下一瞬,身后传来细声清响。连延绵长,窸窸窣窣,是宁扶疏簪满发髻的金流苏。
她走过顾钦辞为她开辟的宫道,踩过通往御殿的盘龙石阶,站在兵马阵前。宁常雁口中没用的人,此时此刻正雍容端庄,昂首在他眼前。
夜风盈袍,袖口金凤绣纹翻飞明灭。
顾钦辞松开了拿剑的手,率先跪下,向她臣服:“臣,恭迎殿下。”
刚经历过一场逼宫厮杀的禁卫军纷纷放掉手里兵器,随之跪地行礼:“臣等,恭迎殿下。”
动作整齐划一,呼声响彻云霄,排山倒海湮没整座宫城。
宁常雁难看的笑容顿时僵硬在嘴角,遍布血丝的瞳孔透出掩也掩不住的震惊:“不可能,不可能……”
他看看垂首称臣的顾钦辞,再看傲然睥睨的宁扶疏,眼底错愕不减反增:“这绝对不可能!”
他梦到过皇姐联合群臣篡夺他的皇位,然后顾钦辞趁机领兵入关分一杯羹。也梦到过顾钦辞率兵南下攻打他的江山,然后皇姐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像对待舅父那样拔之而后快。
不管哪一种,都是宁常雁最喜闻乐见地雄狮与猛虎窝里斗,而他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
却从来没想过,皇姐和顾钦辞居然站在同一条绳子上。
而且俯首称臣的那个人会是顾钦辞?!
向一个女人低头臣服?!
这种事,发生在公主府后院那些贪慕虚荣的面首身上,或者朝暮阁那些卖笑营生的小倌儿身上便也罢了。可顾钦辞这样的人,傲骨嶙峋,就算动了真情也不应该……
总之宁常雁不相信。
他又开始无缘无故地发笑。
“陛下笑什么?”宁扶疏嗓音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