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擦着象牙簪的手顿住,纤长的睫毛眨了又眨,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可合起来,她却茫然了。
“嬷嬷,你莫不是听错了?”萧容捏紧了簪子,转身看着孔嬷嬷,眼里惧是惊慌。
怎么会呢,怎会这般突然,毫无预兆,大楚的使臣入京了她才晓得,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方才的喜悦与羞涩如同烟雾一般散于空气中,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
孔嬷嬷叹气:“使臣已经入宫拜见陛下,现下外边传开了。”
楚淮在梁宫也算是个人物,尤其是这两年长的越发俊美,不少小宫婢都偷偷地看楚淮,看着看着还红了脸。
若不是因为楚淮的质子身份,只凭那张脸,怕是就能引得一众女子掷果盈车。
孔嬷嬷晓得公主与楚淮亲近,俨然将楚淮当成了兄长,楚淮若是离开,公主必定伤心,可她也不能瞒着公主。
“父皇会答应吗?”萧容抿了抿唇,她脑子里很乱,不知在想什么。
想要父皇答应,因为阿淮在梁宫待着名不正言不顺,只有回到楚国,他才能摆脱质子的身份,成为真正的皇子。
可一想到阿淮要离开,萧容心里像是被成百上千只蚂蚁啃噬,钻心的痒,却又挠不到实处,难受的紧。
孔嬷嬷摇头:“这个便不晓得了,不过兴许是会的,如今大梁西疆局势不稳,眼看着就要开战,想来楚国此时要接回九皇子也是挑好的时机。”
萧容红唇翕动,眨了眨无神的双眼,将象牙簪轻轻地放回盒内,免得摔碎了,是啊,孔嬷嬷说的有理。
大梁根本无法在此时拒绝楚国的要求,北境才安稳不足两年,西疆各部落又蠢蠢欲动,若是楚国借此机会发兵,大梁腹背受敌,难以招架,为了避免再起战事,陛下不得不放楚淮离开。
“公主,”孔嬷嬷继续道:“方才听人说楚国愿以三座城池换九皇子,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三座城池?”萧容瞪圆了杏眸,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楚国不是早将楚淮视为弃子了吗?
她还记得,去年陛下万寿节楚国派了使臣入梁京,那时她还想使臣会不会带走楚淮,好一阵难受,可楚国使臣却连见都没见楚淮一面,好似世间根本就没有楚淮这个人一样。
楚国使臣走后,她更难受了,她既怕阿淮离开,又怕阿淮不能离开,一辈子待在大梁做一名质子,阿淮要受的苦就更多了。
这才一年多,楚国居然要用三座城池换回楚淮,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绝无可能,萧容不信。
“奴婢也不清楚,都是听外边的人瞎说的,公主若有疑问,不如去问问九皇子。”孔嬷嬷将萧容眼中的失落与纠结看在眼中。
萧容从前过的太苦,直到遇到楚淮,两个同样命苦的人,惺惺相惜,互相取暖,楚淮对于萧容来说,与众不同。
萧容沉默着,没有说话,连绿枝也屏住呼吸,不敢胡乱开口,方才她还在开公主与九皇子的玩笑,她也是傻了,忘了两人的身份,迟早有一日,两人是要分开的,绿枝懊悔不已。
萧容低头将盒子的锁扣合上,放进了妆奁内,想去找楚淮,却又挪不动脚,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恭喜他回归母国?还是希望他能留下?亦或者带她一起走?
无论哪一个,她都开不了口。
她现下心里很乱,“你们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
萧容垂眸走向里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颓丧。
孔嬷嬷与绿枝对视一眼,谁都没开口,默默地退了下去,合拢了门。
萧容脱了绣鞋上了床榻,双手抱膝坐在床角,眼神空洞。
她无法笑着说恭喜,也没办法让阿淮留下,更不可能跟着阿淮离开。
萧容低头用下巴蹭了蹭膝,忽然间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走一块,眼睛酸涩,好想掉眼泪。
她低头埋住脸,屋子里静的能听见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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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