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消失了两个月,听说难产,血差点流光死掉,住在重症监护。
一个粉色的布娃娃先妈妈到家,被小心翼翼抱进一张摇床。那床她没睡过,据说有两百年了,睡过的娃娃小孩都有祖辈保佑,会平平安安。严肃的奶奶与大伯母住到家里,对那粉色的东西眉开眼笑,极尽呵护。
她来温家两年,没见奶奶对她笑过。她的笑全给了这个娃娃。
老太太脸上那堆褶子像把见人扇风的扇子。见到娃娃,立马合上,对上床尾的她,骤然扩开缝隙,张开不悦。
清淼觉得天黑了,好久都亮堂不起来。她盯着太阳出来离开、出来离开、再出来再离开,也没等到一丝光线。
奇怪。
有天下午,奶奶和大伯母去了医院,阿姨在午睡,鼾声响,睡意浓,没听见娃娃哭。
清淼走到摇篮边,面无表情地抚过乌沉沉的百年摇床,手感湿重湿重,像随时会把她拖下去。
她顺着棉被,手自然地抚上了娃娃的脖颈。软绵绵的,稍一用力,就会像棉花糖一样融化。
她忘了自己干什么,直到一记尖叫打破动作。
阿姨醒了,问怎么了?
温泽伸出手,震惊地指向清淼:“你在干什么!”
清淼想也没想,捏着拳头狂奔出门。她一路跑,温泽一路追。她害怕极了,她要逃出这里,她知道自己完蛋了。
铅笔小腿在地上拖曳出长长的奔跑线,后面的风火轮也不遑多让,两人摔进田野。他试着抓住她,被她用力地抓破了脸。那是长在她反射里的防卫动作。
温泽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挠,不敢置信地摸了把脸上的血,“你”他连打都没挨过。
清淼知道自己完了,她要回去了。那娃娃来时,阿姨就对她说,你要回孤儿院了,家里生出了个小姐,太太自己生的,抱来的这家人不要的,养不熟。
于是,碗里的肉也开始少了。妈妈去生娃娃后,阿姨开始管肉了。
她寄希望于妈妈回来,但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了。没人要她了。
清淼看到血,彻底没了顾忌,将愤怒全部撒在温泽身上,刚才没掐死那东西,现在就掐死他。她眼里的杀气吓到了温泽,他边挣扎边嚎啕大哭,与她扭打进一条河。
两个崽子裹在泥浆里打疯了。寻人赶来的阿姨大声尖叫,又不敢骂温泽,拽出清淼时借拍泥沙的手劲,狠狠在她屁股上拍了好几个响巴掌泄愤。
他们被丢进同一个浴缸里冲水洗澡。
清淼盯着浑水一言不发,水进眼睛也不眨眼。温泽则一抽一抽地打哭嗝。
阿姨取出肥皂,给清淼打沫,问:“怎么回事,小孩子怎么打架了?小孩子不可以打架!知道吗!你们都有妹妹了,要教她好的东西。”
“说,为什么打架。”她的语气并不凶悍,只是纸老虎无聊的例行审讯。
温泽不过七岁半,被巴掌扇傻了,在清淼死瞪住他的窒息眼神里,一片空白,忘了说话。
等泥水草屑冲净,他捂住隐隐作痛、嗡嗡发胀的伤口,想起告状来:“她”
甫一开口,清淼伸出带碱的湿手,捂住了他的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她楚楚可怜地望向阿姨,看上去为打架十分抱歉。
“跟我说有什么用。”她看了眼温泽这些豁口子,等他妈来可有的解释了。
若说清淼掐妹妹脖子的事,温泽在意度为10,那被一个女的揍,他的在意度是一个亿!
温泽对这外头带来的丫头片子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报复回来。他堂堂男子汉,绝对不可以被女孩打。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
清淼后怕涌上,实在恐惧,拉住他的手臂,提出了一个请求。
她恳求,你不要说。
他装傻,不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