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后半段,沈棠风来了。他是连夜从国外赶回来的,风尘仆仆。这些年沈鹏又要照顾妻子,又要寻找孩子,再要匀出很多精力到生意场上实属勉强,所幸有沈棠风一直帮忙打理。如今,沈鹏已经把沈家几个最重要的企业交给了他,放手让他干事业。
对此,庄曼吟也没什么异议。那些到底是沈家的产业,不是她娘家的,决定权终究在丈夫。而且她理解丈夫多年来的辛苦,也懂他把企业交给适合的继承者的考量。
最重要的是,年年已经回来了。有了年年万事足矣,她的心可以松快了,不用再一直憋着心劲儿了。对当年沈鹏把沈棠风领回家这件事,她也终于可以释怀。
庄曼吟轻轻揉搓了一下眼角,让模糊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明。她看见,沈棠风身姿笔直地站在那儿,沈鹏正问着他国外生意的情况。青年背影挺拔,侧脸显出沉稳的神色,全然瞧不出曾经那个黑瘦小猴子似的男孩的影子。
孩子们都长大了。
“棠风。”她唤了一声。
沈棠风回过头,朝她走来,“妈,怎么了?”
庄曼吟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叮嘱你,工作忙归忙,也一定要当心自己的身体。”
沈棠风微微一怔,“嗯,我会的。”
庄曼吟看着他,“许多事情都已经变了,过去的我们只能让它过去。我希望你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向前看,你爸爸是对你寄予很高期望的,你一定不要辜负他。”
沈棠风露出惯有的清浅笑容,“我知道。”
“也有些事是不会改变的。”庄曼吟顿了顿,“哪怕年年现在已经回来,你也仍是我们家的孩子。”
“棠风,这十几年来,谢谢有你陪在我们身边。”
沈棠风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空洞,仿佛他根本不知道此刻该去做出怎样的表情。
庄曼吟搂住他肩膀,轻轻抱了他一下,“有句话,我不光对你大哥说,还要对你说。”
沈棠风翕动薄唇,“什么?”
“欢迎回家。”
沈棠风朝下一颤鸦睫,用发抖的滚烫声音,第一次对这个养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说出真心话。
“为什么不能是我?”
“小时候,我希望自己就是你们真正的孩子,我想当沈棠雨,无数次我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是我?”
“现在,为什么依旧不能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原辞声……”
庄曼吟手指微凝,还是抬起来,生疏地抚摸他的头发。
“就算当初,我和你爸爸没有把年年弄丢,我想我们也会愿意让你成为这个家的孩子。”
“所以,没有什么为什么不能是你。相反,正因为是你,我们都觉得很好。”
沈棠风漆黑的瞳孔颤了颤,重新聚敛起清润的光。是他从未听见的充满温柔好意的话语,落到耳中却令他快要湿了眼眶。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每个字都很沉重地碾轧过舌尖,向他父母,也向那个从未是他恋人的恋人。
何惊年过来的时候,看见沈棠风深深凝望向自己,红着眼圈说:“你能回来真好,哥哥。”
听上去是一句大团圆时会说的好意头的话,可何惊年却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落泪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更习惯你叫我年年。”何惊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介意的话,还是希望你能叫我年年,可以吗?”
“年年。”
沈棠风照做了,喊出口的刹那,也确实如何惊年感觉的一般,黑眸中股动起晶烁的泪。
“真好啊,年年。”
何惊年有点茫然地问他:“什么真好?”
“终于,能和自己真正的喜欢的人在一起了,真好。”沈棠风敛了泪意,露出一如既往的清隽笑容,“年年,祝福你,终于等来廖夏,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