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放下她后竟然还安然坐在了她身边。看到裴佞掀开帘子放了一个包袱进来,代兰琴才拧了下眉:“你干什么?”
裴司玉漫不经心地从马车隔间找出一条毯子披在她身上,“还能干什么,当然是陪着你去湖镇。你一个平头百姓都要去救人,我身为皇子自然义不容辞。”
“你疯了?”代兰琴声音高了些,带着不满:“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瘟疫蔓延的中心,稍不留心就会死的!”
她百毒不侵,裴司玉却只是一个普通人。
见她神情严肃,被她吼了几句的裴司玉不仅没有不悦,嘴角还悄悄扬了扬,好在他及时低头才没有被发现。
“你在关心我?”裴司玉问道,不等代兰琴回答他又低着声音说:“就是因为危险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你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办?”
他声音莫名落寞,代兰琴一愣,想都没想就接:“我不会出事。”
裴司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时才轻声道:“那我也要亲眼看着才放心。”顿了顿他又不太在意地接了句:“事情闹大了皇城总有皇子要去,有你在我也放心,真死了还能有人帮我收尸。”
说到死的时候,他语气轻佻随意,没有一点对死亡的忌惮与惧意。
代兰琴突然就想起了几个月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躺在昏暗又满是臭味的破庙里,无声无息。
她见惯了死人,天药谷每天都要死几个没有利用价值的药奴,死相凄惨恐怖的多了去了。见证死亡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别人的死对她来说也很难带动她太多的情绪。
但是想到裴司玉有一天可能会了无生息地死在她面前,她突然就有些不适应起来。
手比脑子快地捂住了裴司玉的嘴,佯装凶狠:“别胡说,你要是死了我就让你曝尸荒野。”
裴司玉先是一愣,很快雀跃的情绪就从心底一点点扩散。
他轻笑了一声,狭促的鼻息打在代兰琴的掌心,温温热热的。
代兰琴就像被烫一般飞快缩回了手,脸颊都不可控制地热了一些。
马车外面传来裴佞和玲箩说话的声音,原来玲箩和那一堆物资都被安排在了另外一辆马车上。
为了逃避面对裴司玉,代兰琴拉开帘子往外看忙碌的宫人。
就在她以为裴司玉不会抓着这件事不放的时候,他却突然弯腰凑过来,一只手臂横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喜欢裴之礼,对吧?”
他靠得很近,代兰琴回头的时候嘴唇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的。
她有些羞恼地拧起眉,手要去寻银针时他的视线却已经落在了她一直拽着的帘子上。
他将帘子从她手上拿下来挂在了木窗边的挂钩上,接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退开了身。
“只能看一炷香时间,御医说了你的伤还是得休养。”
代兰琴:“……”
她的手还放在腰间,一时间进退两难。
若说裴司玉刚才的举动全是无心她是不信的,但若说他是有心……
代兰琴看了眼他关切中又带着一点无辜的眼神,最终还是决定好好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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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两辆马车才出发朝着湖镇的方向驶去。
裴司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车夫,驾车的技术很好,马车驶得又快又稳,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行了好几十公里地。
这一路上还算安稳。
白天裴司玉都在代兰琴的这辆马车里,自打知道代兰琴和裴之礼有过一段后,他明里暗里地和裴之礼攀比。
光是这几天里代兰琴就听他说了不少裴之礼的糗事,什么大智若愚、三岁的时候才学会叫父皇母后;七八岁的时候还因为玩火尿了床,说得最多的还是裴之礼背书比不过他习武又比不过他。
刚开始听到裴之礼的名字代兰琴还会觉得心悸厌烦,后来竟就无所谓了,又过了几天裴司玉不说几句裴之礼的不好她还有些不习惯。
晚上裴司玉会把玲箩唤到马车,自己则是和裴佞换着守夜。
就这样平淡又安稳地过了十来天后,马车到了临近湖镇的青水镇,和之前路过的那些小镇不同,这里一片死寂。
趴在车窗边探头往外看,玲箩稚气未脱的脸上带上了点奇怪。
“这里怎么这么安静,人也好少。”她撑着下巴,兴致缺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