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昙看着那混天镜里悬于半空,周身紫火魔气盘旋难灭的身影,“但姜国数十万人埋于荒海,却是她一人所为。”
“原来……”
有容也去看混天镜里的那道身影,那时的她看起来好像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是个小姑娘,“原来魔灵便是在这个时候阴差阳错地寄生在了她的身体里。”
“魔灵从九重天逃脱,原本是天上诸神的过错,”有容眼眶里又添了些湿润,她紧紧地捏着腕上的萤石环,情绪有些压不住,“可到头来要背负这一切的,却是辛婵。”
“魔灵生性嗜杀好斗,又急于用鲜血人命来提升修为,所以当年不仅是姜国那数十万兵马,更有岩州一万生灵,江陵三万命债,”
“便连九重天金册上的地仙也有不少都折在了魔灵手里。”
“一时三界之内的魑魅魍魉,鬼怪妖魔多数都尊其为天,他们重建魔域,与九重天宣战为敌,当年我还年纪轻,尚在清虚宫中修行,并没有参与过那令仙神两界都损失惨重的仙魔十三战,其时我还并不知那魔灵占据的,原是一个小姑娘的躯壳。”
手指拨弄着佛珠,明昙的声音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平静无波。
“那灵殊神君呢?”
有容却问,“他比你还要小两百岁,作为真神血脉,仙魔十三战时,他应当还未化形,可为何他却对辛婵如此执着?九重天上的诸神皆要她死,他又为何甘愿入这红尘来,连着五世都要为她谋求一条生路?”
自辛婵当年身死,有容便在悔恨与怀疑中浑浑噩噩地度日,她不愿为仙,宁愿在这尘世里蹉跎着,在漫长的岁月里封闭自己,惩罚自己,却不曾想,辛婵竟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年岁里,转生五世。
“有妖趁仙魔混战,九重天仙门既开时入得谕天殿,将还未化形的灵殊当做宝物盗走,阴差阳错落去了魔域,他还未化形便落入魔域之中,本该被其中的煞气活活烧死,”
“但当年灵殊同我说,是辛婵在将死之时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用了最后的力量救了他,若非是为了救他,也许你给她的那一剑,还并不足以要了她的命。”
事到如今,便再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有容问什么,明昙便同她说什么。
而此刻有容眼眶里有眼泪砸下来,她摸着萤石环的手指有点发颤,那时是她鼓励辛婵,让她一定不要被魔灵夺走神志。
可她却在辛婵那么努力地同魔灵抗争的时候,站在她的身后,用九重天宫的帝君交给她的裂元阵法困住了辛婵,一剑刺穿了她的心口。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年也并不算是你杀了她,而是她自己……并不想活下去。”
明昙瞥她一眼,神情冷静。
若非是魔灵,那个姑娘也许早该死的,就死在那个荒雪原上,同她那位以身殉国的父亲一起沉入冰冷的湖水里。
可偏偏从九重天坠落下来的魔灵住进了她的心脏,掌控了她的身体,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灵一点点地将她的一双手都染满血污。
看着人间因她而苦,听着凡人众生恨不得将她的名字咬碎,也看见那天宫诸神望向她的一双双冰冷的眼睛。
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活着对她而言,便该是一件最痛苦最恶心的事。
“如今魔灵的封印已经彻底解除,昨日若非是程砚亭和其他几位宗主一同赶到,动用了大衍星云阵,以九重天之力镇压,不单单是那些宗门人,便连你我,怕也是不能活着回来了。”晏如如今最为不解的,便是那凭空出现,便为魔域新主的莲若,她究竟是什么个来头,他如今还并不清楚。
明昙不由蹙起眉,总觉得有些诡异。
“有容,记得我同你说的话,什么也不要做,无论这一回辛婵究竟能不能战胜魔灵的控制,你都不要插手。”
说罢,他也不再看那在殿中默默垂泪的女子,手指拨弄着佛珠便往殿门外走去。
殿外有风拂来,有容迎风望去,见那身着玄黑袈裟的佛子已朝浓雾里走去,身形渐渐隐没其间,再不可见。
她立在原地,满面茫然。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