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梁见是一年轻娘子,怒道:“你是何人?人命之事,怎可如此草率?”杜槿神色奇怪:“柏大夫,你也知道人命关天不可草率,怎么还能有如此明显的错诊?”
柏梁镇定道:“荒谬!行医严肃之事,你是哪里来的村妇,怎敢在此大放厥词!太夫人,还请您将此人逐出去,免得惊扰家中女眷。”
杜槿看向柏梁,眼神十分锐利:“柏大夫都已承认无力回天,怎么还想阻止同行施救?未免过于刚愎了。”
崔灵慧紧握杜槿双手,泪流满面:“槿娘,我父亲……可是还有救?”柏梁正要说话,却被崔老夫人手中檀木杖的重重顿地声打断。
“杜大夫,请你来说!”
众人皆屏息不语,杜槿叉手道:“老夫人,这位柏梁大夫我倒是略有耳闻,错诊之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还请老夫人明鉴。”
柏梁怒道:“乡野村妇,血口喷人!你可知崔大人所患乃是瘴虐中的正虐之症,老夫家传之柴胡截虐七宝方,正是针对此症的奇药!”
杜槿平静道:“正虐?柏大夫,请问这正虐有何症状?”
“哼,瘴虐之症因蚊虫传染,寒热交替,头痛汗出,脉象弦数,与崔大人病症均相符。”柏梁冷笑抚须。
柏梁身边一年轻男子喝道:“你这村妇怎么连病理都不知晓,赶紧归家去,莫要在此纠缠!”
杜槿不为所动,并不与此二人争辩,只取出银针在烛火上烧过,并指轻抚寻找崔老爷身上穴位。那小厮十分有眼力见儿凑上来,帮着掀开被子、搬动肢体。
杜槿倏地将银针刺入哑门、劳宫、三阴交诸穴,捻转数周,针尾微微震颤如蜂鸣。
柏梁转身向崔老夫人道:“太夫人,针灸之事非同一般,此妇不通医理,恐对崔大人有碍。”
崔老夫人面色铁青:“杜大夫说得没错,既然柏大夫已无力回天,就请到一旁歇息吧。”柏梁无话可说,只好退到旁边,阴测测地盯着床榻,任由杜槿施针。
待九针取完,杜槿又将新送来的参片给崔老爷含住,才起身道:“方才柏梁大夫坚持这是瘴虐,我全然不认同,原因有三。”
她掀开崔老爷眼皮:“瘴虐目赤如鸠,如今瞳仁泛黄,乃湿浊上侵之状。眼瞳有异,此为矛盾之一。”
“瘴虐确有脉象弦数,但崔老爷脉象非弦,指下如棉裹珠,当为濡脉。脉象不符,此为矛盾之二。”
“崔老爷初时先有寒症,五六日后方有高热,而瘴虐则为寒热休作、每日间隔发作。时间相错,此为矛盾之三。”
杜槿掷地有声:“崔老爷所患绝非瘴虐,当为湿温症!”
柏梁鬓角渗出冷汗,反驳道:“眼瞳脉象皆有变化可能,怎可妄下定论?况且老夫从未听闻这湿温之症,真是荒谬至极!”
杜槿面带嘲讽:“哦?柏大夫竟然从未听闻,那你又是怎么拿出的柴胡截虐七宝方?”
“此二事有何关联?不知所言!”柏梁怒而甩袖。
杜槿不慌不忙从药箱底拿出一本医书:“这是《太平惠民方》,详细记载了湿温症与瘴虐,其中正有柴胡截虐七宝方。”
“前些日子,我因担忧县中安危,写下此方与瘴虐诊治要点,送至县衙。”杜槿将医书交由崔老夫人:“书中所载药方正是崔老爷所服之药,甚至连配伍数量都一般无二,还请老夫人核验。”
“敢问柏大夫,这《太平惠民方》何时竟成了你家传之物。若是你家传,又怎的连湿温症都不知晓?”
“错诊病症、误人性命、抢占药方,柏大夫,如你这般人品医德俱差的大夫,真是世间少见!”
“你不思反省,反而因为担忧自身医术被嘲,阻止同行后辈看诊,甚至置崔老爷性命于不顾,居心险恶,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