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阙深知刚突破时的序列者已失去了神志,只想泄掉体内那让他们痛苦难受的能量冲击,是只被本能驱使着的野兽。
他看了眼已经昏迷过去的纪九,警觉地起身,挡在了那个“关阙”身前,并用力朝着他击出一拳。
拳头径直穿过“关阙”的头颅,力道也消散在空气中。他一次次挡在“关阙”身前,又眼睁睁地看着他穿过自己的身体,慢慢走向了纪九。
关阙只能朝着昏迷中的纪九嘶声大喊,让他快点醒来,快点离开这里。他拳头次次落空,便想去搬动旁边的砖石,但他就像是穿梭在放映机播出的一段影像里,无论怎么努力,都接触不到任何实体。
“别伤害他,求你快走,你快走……”关阙挡在那个自己身前,看着他狂乱的双眼,嘶哑着声音央求。
但他却只能看着他穿过自己,一步步走近纪九,再将人抱起,像是叼着猎物的凶兽,慢慢走向了旁边的屋子。
他追进了屋子,看见那个自己将纪九放在墙边沙发上,扯掉他的衣物,再俯身压了上去……
关阙徒劳地阻挡,徒劳地朝着他挥动拳头,目眦尽裂地嘶喊怒骂。
拳头一次次落空,他才终于绝望地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一段回忆。而他陷入在这场回忆里,见证了曾经的自己对纪九施加暴行,却什么也做不了,也无法阻止。
他顺着墙壁慢慢坐了下去,双手紧抱着头,发出连声嘶哑的低吼。痛苦像岩浆般流过心脏,淌过肺腑,连魂魄都被灼出了一个个孔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片废墟中。天空上闪烁着炮火光芒,银盟军星舰被炸毁解体,正大块大块地往下坠落,宛若划过天际的流星。
他再次看见了自己,看见他似乎恢复了一些神志,只站在一片废墟里,茫然地打量四周,接着便走向了前方停舰坪。
关阙看向纪九所在的那个屋子,那片场景却逐渐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心里清楚,是随着那个自己的离开,那屋子正在逐渐离开他的视野范围。
就在那模糊的画面里,他看见有十来人从容堡里冲了出来。虽然瞧不清服装和容貌,但他们行动迅速,双手是端着枪的姿势,应该是一队士兵。
领头的人频频抬手,一队人跟着他在废墟上左右来去。关阙刚判定他是在查找信号,便见他径直冲向了小屋所在的位置。
关阙担心着纪九,也立即冲了过去。但随着那个自己离得越来越远,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浅淡模糊,像是荡起了层层涟漪的水面。
他跑至房子门口,也只瞧见有人将纪九从屋子里抱了出来。
纪九的身形一动不动,应该还昏迷着,他看见那队人抱着他,冲向了远处停着几架星舰的地方。
关阙还想跟上去,但浅淡得只有一丝痕迹的画面终于彻底消失,眼前也一片黑暗……。
被湖水淹没的山洞里光芒大盛,水流旋转出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位于旋涡中心的关阙已不再是骨架状态,有着英俊的面庞,线条流畅的肌肉和紧致的皮肤,已经完全恢复成了原本模样。旋涡边缘水流湍急,旋涡中心却风平浪静,他身无寸缕地悬浮其中,如同完美诞生的海洋之神。
巨大的轰鸣声渐渐消失,灼亮的光芒和旋转的水流也逐渐平息,而漂浮在水中的关阙,却突然睁开了眼。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水中,双眼注视着前方。
片刻后,他闭上眼,有温热的液体涌出眼眶,又瞬间融入冰冷的湖水中。
纪九一直站在湖畔,注视着前方山壁。当山体里传出隆隆响动时,他紧张得手足发软,后背冒汗,若不是怕干扰到关阙,只想跃入水里,潜进那山洞一看究竟。
机器人也握紧双手,不安地探头探脑,又问道:“刚才那里在冒亮光,阙哥是不是在水底下炸了?”
“别胡说,那应该是碎片被瞬间激发出的能量。”纪九抿了抿唇,“他说过会小心的,不会出什么问题。”
“啾啾啾。”鸟崽也在旁边点头。
机器人便道:“是的,就算有问题也没关系。我潜进洞去,把他炸散架的骨头捞出来就行,大不了再睡上几年。”
不过只要有动静,便表示那旋眼的确对三块碎片起了效用,纪九心里稍微松了些。他转过头,目光扫过机器人和鸟崽,又四下张望,神情突然骤变:“纪醒呢?”
“纪醒?”机器人和鸟崽都转身看,只见岸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纪醒正游在水里,好奇地瞪大眼睛看四周,时不时钻入水底,去摸那莹白的石头,或者用手指去戳那些游经身旁的斑斓小鱼。
刚才右边山壁发出隆隆声响时,大家都面向那方看着。他也弯下腰伸出脑袋,小脚不知觉往前挪,然后一步踩空,就滑进了水里。
他摔进水里也并不惊慌,就飘在水下,仰头看着岸上的人。他见纪九和机器人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山壁,并没有注意自己,便又转过身,游向了湖泊深处。
纪醒在水中游了一圈,看见某个方向亮光大盛,便寻着那光亮游了过去,再钻进了一处山洞。
亮光位于山洞前方,他顺着水道游向深处,但才游至一半,山洞里的水流便在开始旋转,带得他如陀螺一般转个不停。
纪醒被转得晕头转向,只闭上眼睛慌张地喊爸爸,本能地伸出手,想去抓身旁的物体。
他不知道转了多久,当水流终于慢慢平息,他瞧见前方有一处较大的水下空间,还有着明亮的光线,便朝着那处游去,还抽抽搭搭地喊着爸爸。
他没有意识到他此时并没有张嘴,但依旧能发出声音,并随着起伏的水流传了出去。
关阙闭着眼飘在水中,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慢慢睁开了眼,扭头看向右方。
当他看见那正朝着他游来的小孩时,一时间忘记了任何反应,只怔怔地看着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