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宋清徵便觉右眼突突直跳。芙云捧来新制的兔绒斗篷,檐下冰棱折射的光斑正巧落在她腕间玉镯上,惊得她险些摔了茶盏。
荣安堂东厢房内,宋清兰正把玩着鎏金手炉,见宋清徵裹着厚斗篷进来,嗤笑道:"二姐姐愈发金贵了,不知道的还当你要进宫当娘娘呢。"
"三姑娘慎言。"郭嬷嬷撩开珠帘,手中黄杨木戒尺在案上敲出脆响,"今日要学的是《女诫》曲从篇,诸位姑娘须得明白,女子以柔顺为美。。。。。。"
话音未落,外头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宋清徵透过茜纱窗望去,正见崔荣生被两个粗使婆子扭着胳膊拖过月洞门,缎面鞋头在青砖上划出两道蜿蜒水痕。
"姑娘仔细看棋盘。"郭嬷嬷不动声色地挡住众人视线,却在转身时与宋清徵四目相对。老嬷嬷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戒尺重重落在宋清徵案头:"二姑娘可曾听见老身方才所言?"
"嬷嬷教导女子当如蒲苇,纵使千钧压顶亦要柔韧不折。"宋清徵垂首作答,耳畔金丝缠珍珠坠子微微晃动,掩住唇角冷笑。
戌时三刻,栖禅院西角门吱呀轻响。舒月踩着枯叶闪身而入,袖中藏着的账册还带着地窖潮气:"姑娘料得不错,崔管事私宅里果真藏着两本账。"
烛火摇曳间,宋清徵指尖抚过泛黄纸页。柳氏娟秀小楷旁赫然列着老夫人的私印,而最后一页墨迹簇新,竟记着上月从江南采买的二十匹云锦——那批本该送入宫中的贡品,如今正锁在葳香院库房。
"好一招移花接木。"宋清徵将账册投入炭盆,火舌瞬间吞噬了罪证,"明日你且去墨荇院走一遭,就说我新得了方绣帕,请大姐姐品鉴花样。"
更深露重时,宋二老爷独坐书房。案上摆着秀圆悬梁用的白绫,那抹刺目的白让他想起十七年前,也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长房嫡子溺毙莲塘时翻起的衣角。
窗外忽有夜枭悲啼,惊得他打翻烛台。火苗窜上帘帐的刹那,隐约见个纤细身影闪过廊柱——那对金丝缠珍珠耳坠,分明是今晨他亲赐给长女的及笄礼。
宋二老爷望着那迅速蔓延的火势,心中的惊惶与疑惑交织。他顾不上许多,匆忙冲出门,想要抓住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可廊下除了被火光映得摇曳的树影,空无一人。
“来人!灭火!”宋二老爷扯着嗓子大喊,家仆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提着水桶赶来扑救。一番手忙脚乱后,火势终于得到控制,可书房已被烧得一片狼藉。
宋二老爷喘着粗气,满心都是那个神秘身影和次女的耳坠。他直觉这其中藏着巨大的秘密,而这秘密或许与家中近来诸多怪事息息相关。
第二日清晨,宋清徵早早起身,精心梳妆打扮一番。舒月依照吩咐,前往墨荇院邀请大姑娘宋清芜。不多时,宋清芜在丫鬟的簇拥下,来到了栖禅院。
“二妹妹,听闻你新得了方绣帕,特意叫我来品鉴,可是有什么新奇花样?”宋清芜覆着面巾,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宋清徵微笑着迎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大姐姐快请坐,这绣帕的花样我琢磨许久,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还得靠大姐姐的好眼光。”说着,她使了个眼色,舒月便端上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方绣着繁复牡丹的手帕。
宋清芜接过手帕,仔细端详着,称赞道:“这针法确实精妙,牡丹绣得栩栩如生,只是这颜色搭配,我觉得若是再添些淡雅之色,或许会更出彩。”
两人正讨论着绣帕,宋清徵却话锋一转:“大姐姐,你说这府里近来发生这么多事,先是二夫人被禁足,而后又有账目不清之事,二老爷也为此烦恼不已。”
宋清芜闻言,眼睫垂了下来,只听她轻叹一声:“是啊,府里诸事不顺,也不知何时才能安宁。”
见她如此反应,宋清徵心中暗自思忖,看来这大堂姐知道的事情不少。她继续试探道:“昨日我瞧见崔管事被拖走,听说是账目出了大问题,也不知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
宋清芜手中的绣帕微微一抖,她抬起头,目光与宋清徵对视,片刻后说道:“二妹妹,有些事,咱们做女儿家的,还是少打听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宋清徵心中了然,这大姐姐明显是在刻意隐瞒。她也不再追问,只是笑着说:“大姐姐说得是,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咱们还是看这绣帕吧。”
与此同时,宋二老爷在书房里召见了管家。书房内弥漫着一股焦糊味,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凝重。
“老爷,崔荣生那边已经审过了,他咬死了说都是二夫人指使,可二夫人如今被禁足,根本无法对证。”管家皱着眉头说道。
宋二老爷沉思片刻,说道:“那秀圆之事,你可查清楚了?她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悬梁自尽,我总觉得此事蹊跷。”
管家面露难色:“回老爷,秀圆身边的丫鬟说,她近日总是心神不宁,像是被什么事吓到了,可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宋二老爷揉了揉太阳穴,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关键线索,而这线索或许就藏在府里的某个角落。
另一边,荣安堂内,郭嬷嬷依旧在教导着几位姑娘。可宋清兰却心不在焉,她的心思全被昨日崔荣生被抓的事占据。课间休息时,她悄悄拉过宋清徵,低声问道:“二姐姐,你说这府里是不是要变天了?崔管事可是老夫人娘家的人,如今被抓,老夫人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宋清徵看着宋清兰,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三妹妹,这府里的水有多深,咱们还未完全看清,往后行事,可得更加小心谨慎。”
宋清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在这时,郭嬷嬷的声音传来:“姑娘们,休息时间已过,该继续上课了。”两人忙整理好思绪,回到座位上。
午后,宋清徵借口去花园散步,独自一人来到了葳香院附近。她四处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悄悄潜入了库房。库房里堆满了各种杂物,她在角落里找到了那批云锦。正查看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连忙躲到一旁的箱子后面。
只见两个丫鬟提着灯笼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抱怨道:“这么冷的天,还让咱们来查看这库房,也不知二夫人到底在担心什么。”
另一个压低声音说:“嘘,你小点声,夫人自然有她的考量,听说老爷已经起了疑心,咱们可得小心行事。”
两人查看一番后,便离开了库房。宋清徵从箱子后走出,心中暗自思量,看来这柳氏和背后的人已经察觉到危险,开始有所行动了。她必须加快脚步,在他们之前找出真相,否则不仅自己的处境会更加危险,整个宋府或许也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回到栖禅院,宋清徵叫来舒月,低声吩咐道:“你今夜再去一趟崔荣生的私宅,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线索,尤其注意和柳氏以及老夫人相关的物件。”舒月领命而去。
夜晚,月色如水,洒在宋府的每一个角落。宋清徵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突然,她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警觉地站起身来,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桌上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