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常烟雨从前身上的伤,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可江洛桥知晓,心中的伤是还在的。
不过江洛桥仍是不放心,又多加叮嘱了一句:“你万不可答应他。”
自古女子受教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被困在深宅后院中,未见过江川四海大漠孤烟,因而总把自己的一辈子寄托在郎君身上,以为讨好了夫君便此生安恙,可别人给得了自然也能收得回。
江洛桥时常自感庆幸,祖父从不因她是女子而要求她静守闺阁,带她游历过江湖四方也带她体验过底层疾苦,因而她想得明白,可不知常烟雨能否想明白。
好在常烟雨亦非任人摆布的木偶,她的眼中映起从前挨打之时,已不再一味恐惧,而多了些拂去过往的勇气。
“你放心,从前任他打骂的日子,我决计不想再过了。”
见她这般,江洛桥也就放心了许多,心中暗想这吕旭也该收拾收拾了,也许只有他遭了报应,烟雨才能真正走出来。
随后江洛桥并未久留,冒着雨回了趟安国公府,小丫鬟碧榆已将画包得严严实实了。
江洛桥会心一笑,马车转了向,往裴恪的私宅去了。
裴恪私宅处,尤七收了伞,拍拍身上的雨珠进了屋。
“郎君,小九来了信,说卢二娘子正午便拿了《腊八夜宴图》,只是匆匆出了门,至今未归。”
“嗯。”
裴恪提笔作画并未抬头,只是画了两笔仍是不满意,又将宣纸揉成一团丢在一旁,可见心烦意乱。
他见尤七杵着未动,便说道:“有话便说。”
尤七看了眼书案旁的一堆废纸,还是多嘴了两句:“您分明有千百种方法拿到此图,为何偏偏要利用卢二娘子?属下不懂,还请郎君明示。”
“尤七,你是向着谁的?”
此话有劝解之意裴恪听出来了,他随即目中寒光一绽,手中的笔直冲尤七而去。
尤七单手将沾了墨的笔截止在眼前,笔头因他用力捏紧滴下墨汁,手里也是一片乌黑。
他放下笔抬手作揖:“自然是向着您的。”
裴恪嫌他多嘴。
“郎君您做什么都是对的,可属下知,自您得了腿疾,唯卢二娘子对您好,唯卢二娘子愿为您豁出性命。”
他也并非为卢二娘子说话,只是若被其发现,二人势必闹开,只担心郎君会后悔。
可裴恪沉默,犀利的眼神投到他身上,咬牙切齿。
“所以,从前所做之事,便可一笔勾销了?”
“他从前是如何对我的想必你亦知晓,她想伤我便要双手奉上,她给我愈伤我便要感恩戴德了?”
这还不够,裴恪又向他而去,强行将他藏着的药膏取出来,放至眼前端详半晌,发了狠地尽数扔在地上。
瓶身碎裂,膏体滚到尤七脚边,沾上了他鞋底的污泥。
这下尤七不敢再驳:“是属下愚钝,请郎君责罚。”
裴恪沉下脸,背过身,让他下去。
可尤七转身时,整个人如雷劈一般定住,有一瞬间感到窒息。他回头看了裴恪一眼,轻轻唤了一声。
“卢二娘子。”
裴恪双眸瞪起,袖中交叠的双手中,把手指捏得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