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彧倒是极想竭力拉长这段日子,然而还是在两个月后被陈御医的诊断破灭,令柔确实有孕一月有余。
……
令柔怀到三月的时候,大梁出了大事情,庆和帝病重,昏迷了两个整日不醒。赵彧和林慧漪都进宫侍疾,令柔怀着孕,只能独自待在府里。不过她若是没身子,估摸着也无需去,谁让她是陛下亲口说的“不愿见的妒妇”呢。
赵彧不顾重臣反对,做主给陛下用了猛药,竟然真让陛下醒过来。
陛下醒来后,连发几道圣旨。一是巩固边防,防着北疆借此机会作乱;二是提拔几位重臣到南方押运粮草;三是立六皇子赵彧为太子。
“父皇,真到这一步了吗?”
赵彧眼神伤感,本朝曾有做了二十年太子谋反的例子,是以后代不兴立太子。陛下此举,盖因是他认为自己或许将不久于人世。
“朕境况如何,你最清楚,不必再劝。”
“林院首医术高明,这次将您救醒,就说是您至少还有几年时间。”
“是最多还有几年时间,这几年里头,随时都有可能。”皇帝皱眉,对自己的寿数并无什么不应有的信心。
“你是坚强刚毅的性子,又温和宽容,朕对你还算是放心。只是对你还有几点叮嘱,你听好了,定要善待朕那些旧臣,不犯大罪都要尽量宽恕;大梁势稍弱些,北疆虎视眈眈,你切记要留心,少有错漏,后果不可想;平日里切忌太贪情重欲,不要肆意妄为,要珍重身体……”
庆和帝絮叨地重复着说了大堆,让赵彧听得难受,忍不住道:“父皇,您怎么说起这些,又不是要交代后话的时候。”
“等那时候还来得及吗?”庆和帝眼一瞪,数落道:“朕还有好些话要对你讲,等到要死了还能再说出几句来?你祖父那时候就说不出话来了,眼中口中都是含混成一片的……”
赵彧无奈,只好伏在榻边上听着。
谈了大堆朝政,又听了庆和帝对他年轻时荒唐日子的追悔,说了约莫有半天那么久,也不要赵彧回应,只一味自己说着。
看着儿子清明的眼眸和皱起的眉峰,庆和帝笑笑,要来杯清水润喉,又继续说:“你那姜氏现在有三个月了?”
赵彧瞬间警惕起来,他还没忘记先前陛下对令柔的敌意,虽说关心孙辈是常事,但也由不得他不惊心。
“她影响你、迷惑你,到了这样深的程度,按理说,朕是应当杀了她的。”庆和帝冷哼着,丝毫不掩饰。“朕也不瞒你,这次险些昏死过去,朕最后悔的事情,一是没将朝政吩咐明白,二就是没对那姜氏动手!”
赵彧苦涩道:“儿臣就这一个心头好……”
“就是这样,才留不得她!她若是什么好东西也就罢了,她心思都不在你身上,怎么就那么看重她!”庆和帝说着,越发激动,连着咳了好几声停不下来。
“她实质是个好女子,天真纯善,又没有坏心思,现在又有了儿臣的子嗣,心里再野也不会歪到哪里去。”
庆和帝听着,却对那姜氏更厌烦。他方才说起别的事情,儿子都乖顺听着,唯独扯到她,就急急忙忙解释,比他自己得训斥还心急,难道这还不够影响他心绪吗?
“她有身孕是好事,但你也不要净指望她一个。朕这次一定要再给你指几个,你不许抗拒。”
赵彧却不打算听从,后院现只有两个他都嫌多,旁的人就更不想要了。
“父皇,这不妥当……”
“那姜氏就跟着她肚子里那块肉一同去死吧。”
赵彧深思一番,还是不愿受此钳制,难为道:“您到底是想动手,儿臣本也没法子,何必拿您未出世的孙儿来要挟?”
拿他心头肉威胁都不顶用吗?庆和帝讶异,又松口气。
“你若想让朕安生度过余下日子,就别再抗拒朕的任何命令。”
陛下实在是太老了,赵彧叹息,尤其是经历了这么一场险死,就尤其狼狈。须发皆是半白,还都纷杂纠缠到一处去,他这么靠近地观察,都分不清辨不明哪处是胡须,哪处是白发。
这时候了,他还有什么是一定要违抗的?
“儿臣领命。”
庆和帝终于满意,嘴角勾起,感慨这小子还没有到沉溺美色而将君父掷弃于不顾的程度。
“你喜欢美貌的?让裴贵妃给你亲自挑几个。”
裴贵妃是后宫女子中位分最高的一位,自先皇后崩逝后一直权摄六宫,是五皇子的亲母,说来还同令柔能扯上点关系,是令柔祖母裴夫人的堂侄女。
赵彧则不满,不明白怎么旁人个个都以为他是爱慕容色,明明只是他看中那位恰巧生得好而已。
美不美貌倒是其次,但不能由裴贵妃来挑。倒不是说她不好,而是选来他也不会碰,到时只是白白填了府中空缺而已。
“裴娘娘尽心尽力,但儿臣不想由她主事。您请放心,儿子在这上有自己主意。”
怕的就是他自己有主意!庆和帝质疑他,但也没觉得他会抗旨。他儿子他了解,要么干脆从一开始就不答应,答应了就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