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机会?”
“通向新世界的机会!”奥德利斩钉截铁,笑容越发从容,“布莱斯先生,你应该也听到了吧?关于永生网络的计划。对于这样的伟大计划,或许你心中并没有更准确、更具体的认知,但我可以为你解释这一切——
“‘人类’的自身,是一座巨大的宝藏。从根源上来说,我们人类在远古时代,即黄金人类时期,就一直是天生的神灵。无论你在现代听过的哪一种神秘生物——龙族、血族、翼人、泰坦、人鱼,等等,主物质界里所有留下过名字的族群,在我们人类面前都只能俯首称臣!黄金人类,这就是我们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辉光!
“然而一场祝福,不,是一场诅咒的降临,夺走了我们的特殊性。先是白银人类,接着又退化成了现在的青铜人类。从整个种群的角度来说,我们在上机能的倒退可谓是毁灭性的,所以我们怎么能够再继续坐以待毙下去?!”
布莱斯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听到这样的一番言论。
且不提奥德利话语中的真实性,光是奥德利这番话语中的内容就已经让布莱斯感到了极度的不适——就像是在跟人谈论脚下的大地时对方却指向了星空,就像是跟人谈论当下的目标时对方却指向了未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布莱斯质问,“你说的这些东西跟永生网络跟我们的谈话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黄金人类?什么历史上的辉光?什么族群的进化方向?
——奥德利口中的这一切,跟他的痛苦和付出、他的失去和绝望,有哪怕一分钱的关系吗?
难道他是因为黄金人类才沦落到今天的地步的吗?!
“当然有关!
”奥德利肯定说着,“人类自身是一座巨大的宝藏,毫无疑问,然而生命之主却用名为‘神力’的诅咒将我们自身的宝藏锁上,化作黑箱。这样的黑箱如此强大,就连自然之主都无法破解,我们人类更是难以做到,所以我们只能选择绕开——
“将我们人类的大脑和意识上传云端保存,利用技术不断更换衰老破败的,直到生命的黑箱被破解,我们就会从永生网络重回现实,换上属于真正的我们——黄金人类的躯体,而后带领我们的族群重回巅峰、重拾辉煌!
“到了那时候,世界上的人们将不再有不可逆转的疾病和死亡,也不会再有智力和贫富差距;到了那时候,人类也再也不需要祈祷不需要神的怜悯和通知,因为我们人类自身就是真神!
“所以你明白了吗?布莱斯先生,永生网络就是这样一柄伟大的钥匙。而我,我慷慨地引领你见证了这样的伟大存在!等到了最后,当生命的黑箱被彻底破解后,你终将随我们一块儿见证新世界的辉光。这就是我给予你的机会——为了全人类的未来和伟大而付出的机会!”
这一刻,听着奥德利的滔滔不绝,菲奥娜终于理清了奥德利这“永生网络”和卡贝尔教授的“不死计划”之间的联系。
而她也终于明白了奥德利布下天罗地网、试图用智能械仆创造出属于她的一人帝国的真正理由,那就是寻找重回黄金人类的道路!
即便会触怒所有的神灵、降下神罚,甚至与神灵们的使徒为敌,她也要从祂们手中抢夺权柄、重拾神话纪元的黄金人类的辉光!
奥德利这样的念头,哪怕是菲奥娜也从未想过。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奥德利这“为了让全人类重回辉煌”的目标几乎称得上伟大。
但菲奥娜并不认同。
就如同布莱斯并不认同。
此时此刻,听着奥德利的激动宣言,从布莱斯脑中闪过的绝不是奥德利所描述的人类称霸世界、人人都能拳打神灵的辉煌未来。
他想到的,是智能械仆脸上那双像是活人又像是死人的眼睛,是深夜惊醒时听到过的警车穿越街道的鸣笛,是为了失踪的亲人们而在警员面前哀哀哭求的脸,是秘密研究所内封存在罐中的头颅与大脑,是被按在手术台上对视的一双双空洞的眼睛;
他还想到的,是那些因戈顿集团的野心收购计划而流离失所的人们,是街头上一张张愤怒的脸举起一条条抗议的旗帜,是被强行镇压后关在牢狱里的绝望的双眼;
最后,他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在还没有被推平的家园中奔跑,开心地俯身摘下将近年来因土壤污染问题而不再绽放的野花,将它递到还未与他生死别离的双亲面前。
然而那朵小小的野花却在交递时从半空幽幽落下,跌落在二老冰冷的墓碑上。
布莱斯脸上的肌肉抽动着。
他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当他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撕裂了停车场内空荡荡的寂静。
“……你有低头看过吗?”这是属于布莱斯的愤怒与痛苦。
这是属于菲奥娜的悲悯与怜惜。
“如果人类的未来和伟大,需要践踏那一大部分人的生命而捧起那一小部分人的伟大的话……”
这一瞬间,像是有某种奇妙而玄奥的联系将布莱斯和阴影中的菲奥娜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