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事情。”苏培盛陪着笑脸儿。一转脸看到王之鼎大步走过来,对邬思道笑道:“邬先生早点休息。咱家先回去汇报差事了,忙完这两天就来找邬先生喝酒。”
苏培盛领着王元勋、王之鼎、饽饽一起快步离开,邬思道瞧着他们的背影,听身边来送披风的小厮纳闷道:“苏管事刚去了府里的粘杆处?这时候,还有什么大事要用到粘杆处?”
邬思道手拢着披风,微微一笑:四爷做了皇帝了,要开始改革了。改革,当然要先突破内务府、宫里太监宫女、六部衙门官员,……内内外外所有人的讨好、奉承、糊弄等等软性包围控制。只是他也怀疑,难道四爷真能留下粘杆处这些黑暗里做事的人?
他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可是白天的邸报上说多尔衮恢复爵位,还要在他的后人里选一个出来做王爷。鳌拜、多尔衮、八旗官兵禁酒令……无不要他思绪翻滚。
到底也是俗人啊,留恋这美好且脏污的人世间门。邬思道抬头看看九月中的圆胖月亮皎洁,恍惚发觉自己好些天没抬头看月亮了。
月亮真美。
他顿时舒展了眉眼。
“今儿月色好,去请性音、文觉两位大师喝酒赏月。”
雍亲王府里,皇帝潜邸,依旧安安静静的,却是气氛逐渐舒缓,也不知怎么的,有点儿温馨,透着菊花果酒的甜丝丝味道儿。
朗吟阁东偏殿,四爷正思考的入神,桌椅、炕、多宝阁、茶几等等朱红家具清雅肃重的屋子里沉香袅袅,窗台上和窗外的菊花花卉散发阵阵清香入鼻端,秋天的夜晚朦朦胧胧带着香甜,橙黄灯火映衬着,如梦似幻宛若仙境夜宫。
听到苏培盛禀告:“皇上,王之鼎副管家和饽饽姑娘来了。”四爷点点头:“宣。”
听到一阵急促有犹豫的脚步声,王之鼎和饽饽的请安声,四爷微微睁开眼睛看一眼,借着蜡烛的光瞅着两个人精神头挺好,笑问道:“起来。这几天,累到了吧?有没有好生休息?”
王之鼎搓着手嘿嘿笑:“回皇上,不累。有好生休息。”
“嗯,这就好。”四爷两手撑着雕花扶手站起来,语态亲近。“朕有个命令,你们领着潜邸的人去查,翰林院陈梦雷、进京的江苏巡抚吴存礼,人际来往、家事、政绩真相,所有的信息都查。”
王之鼎和饽饽听得心惊肉跳。
条件反射地答应道:“属下遵命。”
饽饽偷偷瞄着皇上周身看,做了皇上的四爷,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头上光圈更耀眼了人更尊贵更懒了?仔细一看,却又一样的。这身繁复奢华的衣服,衬托的四爷好似更年轻了。听声音,也是依旧清亮的,只是可能最近累到了还没休息过来,有点点沙哑。
陈梦雷是三王爷胤祉的人,大皇叔是光头阿哥,二皇叔被圈禁,老三是唯一年长于皇上的兄弟,皇上要利用陈梦雷打压?可又直觉不是,更不敢乱猜。至于吴存礼,四爷,皇上,这是要拿吴存礼开刀?吴存礼乃是康熙老佛爷表彰过的“好官清官”啊。她迷迷瞪瞪的,只顾盯着皇上看,没听到王之鼎说话,却是立即想起来,邬思道曾经分析过的,凡是被康熙老佛爷打压下去的官儿,都是准备给新皇继续用的,凡是留着的,说明是不必要用的,可能有问题的。
有机会光明正大做官儿还不珍惜!饽饽心生一股子戾气,或者说要发泄的怒气,遂咬牙道:“皇上,你放心。他可能是一个钓名沽誉的假好官,我们一定查清楚了。”
“皇上,奴才尽快去查,一定查实际了。”王之鼎也反应过来,肃容答应着。
“早点回去休息。告诉府里的人,都警醒着。”
“遵命!”
这一声遵命,特大声,大声到声音都劈了裂了,好似逃出生天似的感动和感激。
四爷奇怪地看他们一眼,王之鼎赶紧道:“可能是前些天风寒好了,嗓子还有点沙哑。”
四爷俊脸上露出来一抹感叹,一阵身,踱步到窗边,右手慢慢地转着菩提佛珠,脸上皮肤清晰感受外头的夜风徐徐吹着的寒凉。
“路上小心。天气冷,要府里厨房熬着红薯姜茶,准备过冬。有的厨师进宫了,你们暂时先凑合着。”
王之鼎差点没忍住泪洒当场,低了头,哽咽道:“皇上,有您的关心,我们都浑身暖和。我们自己也会熬汤做饭,您放心,一定照顾好府里人。”
“嗯。办差也小心。”
“哎!”
饽饽和王之鼎昂头挺胸地离开了,激动的那真是浑身冒热气脸上潮红:皇上说他们要警醒着,是还要用他们那!皇上还关心他们的身体!皇上难道不是要放弃他们?
苏培盛在门口纳闷地瞅着他们的背影,好像气息哪里不一样了?小碎步进来书房,一看墙上自鸣钟的时间门,而皇上已经坐到御案后,举着朱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做计划,写满了,将手上的纸张举到桌边的九龙蜡烛上燃烧,丢到满黄地珐琅彩喜鹊登枝渣斗里,烧成一堆灰烬。
他安静地候在一边不敢打扰,等皇上一身放松地斜靠椅子,手中拿起来桌边书本《鲁滨逊飘流记》就沉浸进去了,忙提醒道:“皇上,您答应了小主子们,一起玩水。”
四爷愣了一下,一拍脑门,笑道:“朕差点忘记了。”
放下书,四爷领着儿子们玩水游泳,四福晋领着闺女们玩水游泳。洗漱沐浴收拾好,正好到熄灯时间门。四爷在朗吟阁的书房后院住,几个精力旺盛还不想睡的皮孩子来挤被窝,被闹醒的四爷便领着他们一起看《鲁滨逊飘流记》,父子讨论一番,其乐融融,俱是一夜好眠。
弘晖在门口听苏培盛说阿玛和弟弟们都睡下了,放心地踱步回去,路上遇到十七叔,一起巡视几个地方的防守。听到十七叔感叹:
“今天恢复多尔衮爵位的圣旨一出来,哎,我这心,不知道什么滋味儿。你阿玛,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你不知道,你八婶婶都有力气进宫给两位母后请安,在良母妃、惠母妃跟前哭了一场。”
弘晖皮皮地笑笑:“十七叔,阿玛可能还没有封赏计划。”
“哎。我呀,有时候想着,我们还不如不封,就这样,挺好。”一旦开始册封,兄弟们谁是亲王,谁是郡王,这差距谁能舒服?“以前呀,册封排行靠前的哥哥们,后头的弟弟们有的就不服,你十四叔还因此闹过,气得你玛法拔剑要砍他,你阿玛哄着你玛法说了一首诗……”
十七叔又开始抒发感情了。弘晖眼里多了一抹温暖,安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