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颜抬着头,怔怔地望着容沅沅。
他们的眉眼最像。
容沅沅也愣了一下,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被尖叫声代替了,她哭着喊:“你走,滚开,不许欺负如如,不许欺负我的女儿,谁都不能欺负她!”
谢颜没能问出想说的那句话,就被冯家的佣人礼貌又强硬地请出去了。
那天晚上,容沅沅因为突然发病进了疗养院,冯如也跟着一起去了。
谢颜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他觉得自己想错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冯泓也因为这件事急匆匆地从学校赶回来,他连夜去了疗养院,天不亮就赶回冯家,蹲在谢颜的床头,安慰他说:“我知道不是灿灿的错。妈妈生病了,精神不太好,所以才会这样,以后不会这样了。灿灿是大孩子了,会体谅妈妈的,对不对?”
他一句话也没多问,就很相信谢颜。
谢颜低着头,轻声反驳:“我叫谢颜,不是灿灿。”
福利院给小孩子起名都是根据百家姓的,谢颜进来的时候恰好轮到“谢”这个姓,加上他那时候才两岁,白雪可爱,就给他起名叫做谢颜。
冯泓愣了愣:“那是从前的名字了,但是你现在是冯家的人了,当然要换一个新名字,灿灿不好听吗?是阳光灿烂,永远像星星一样闪耀的意思。”
谢颜想了一会儿,点了下头,他说:“那你不要把这个名字告诉别人,只许你一个人叫。”
那时候的谢颜才十岁,虽然早熟自我,很固执地守着内心,却还是一点一点被冯泓打动了。
那次事情后,冯家彻底将谢颜和容沅沅隔绝开来了,谢颜连花园都去不了了。
冯泓平时住在学校,一周回来一次。可有一天,谢颜忽然听到佣人说冯泓有事回来了,就想上楼找冯泓,却看到未掩的门里站了两个人。
是冯泓和冯褚,他们俩正在说话。
谢颜从小就不愿意听墙脚,这次也不例外,转身就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冯褚开口说:“你知道谢颜为什么会在两岁的时候弄丢吗?”
他停下了脚步。
冯褚接着说:“因为是容沅沅故意弄丢了他。”
冯泓压着嗓子嘶吼了一声:“怎么可能,母亲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她都因为弄丢了灿灿精神出现问题了。”
冯褚的声音依旧是冷静的:“那时候你年纪还小,我没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你亲生母亲的死和容沅沅有关,她那时候追求我,不小心被你母亲发现了,你母亲本来就体弱多病,因为这件事心情抑郁而死。容沅沅身上背了条人命,又害怕又愧疚,所以对你才那么好。”
屋内屋外都安静极了,谢颜就站在那里,像是玉雕的一样,连睫毛都没眨一下。
冯褚似乎嫌这些还不够,又继续说:“她是容家唯一的女孩,本来该继承家业,可是性格太软弱了,撑不起来,容士衡只能放弃。可生下冯灿后,他就有了个新苗子,而且冯灿还姓冯,到时候容士衡会用手段把冯家容家一起交给长大后的冯灿。所以为了保证你以后能继承家业,容沅沅故意弄丢了冯灿。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把谢颜找回来?”
冯泓还是不能相信,这几乎推翻了前二十年的人生了。
冯褚叹了口气:“无论是我还是容沅沅,甚至你埋在土里的亲生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把谢颜接回来,能对得起我们吗?一旦容士衡发现……”
其实谢颜已经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可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冯泓说:“可是灿灿是无辜的,还是先留着他吧……”
谢颜闭了闭眼,用力地咬着下嘴唇,却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他在下楼的时候想,冯泓一直很想让自己叫他哥哥,可是他还没叫出过口,下一次,下一次就可以了。
可是那天冯泓没见谢颜,直接回了学校。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冯泓把谢颜叫到身边,谢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说:“灿灿,母亲的病看到你就会加重,家里不能再留你了,我送你回福利院吧。”
谢颜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着冯泓,他看了很久,直到冯泓都有些发慌,才终于点了点头。
那天的太阳很大,谢颜被晒得发晕,模模糊糊地想,原来他后悔了,连真话也不和他说。
在离开前,谢颜最后去花房见了一眼容沅沅,其实那些佣人的阻拦根本拦不住他,只是他自己不想来罢了。
容沅沅的病似乎好了很多,又能照顾冯如,甚至出席宴会了,只是不能看到谢颜。
冯如隔着玻璃看到了谢颜,同容沅沅打了声招呼,走到他的面前,很得意地说:“你看,你是抢不过我的,你以为哥哥会永远护住你吗?不会的。”
她从小就陪伴着容沅沅,容沅沅有时候发病的时候会说些真心话,靠着拼凑这些话,冯如甚至先冯泓知道冯灿丢失的原因,所以在看到冯泓那么失态后,也能猜到他也知道了。
冯如在冯家这么多年,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站稳位置,一直谨小慎微,仔细观察,很了解冯家的每一个人,其中当然也包括冯泓。
所以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就足够压倒冯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