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高了,眼皮上都一片艳,虽然人有醉态,但不歪扭,连个酒嗝都没打。
“我想沐浴。”谢枝山坐在茶桌旁,失神地喃喃。
这么爱干净的人,今天忙活一整日,这会儿又带着酒味,司滢一早想到他回来肯定要洗,也便趿了鞋,招呼着给他安排洗澡水。
等一切都张罗好,却发现他躺到了床面,脸上搭着她的团扇。那玉白的手垂下来,指端一下下点着床沿,发出细小的笃笃声,活像啄木鸟儿在敲树桩子。
司滢喊他:“怎么睡了,不是要沐浴?”
“躺一会儿,不着急。”谢枝山的声音从扇面下传出来:“我有些昏沉,躺着缓缓,否则进去被水一蒸,许会直接晕倒。”
他声音很弱,有气无力似的,不像在说笑。
知道今天来了不少宾客,他肯定比她累多了,司滢心疼起来,担心他被闷着,便跪过去拿开扇子。
几乎同时,他也睁开眼,朦朦地喊了声:“娘子。”
司滢心软了,也颤了。
灯下看美人,美人是熟透了的尤物,让她想到那天吃的桃儿,淋了糖稀,一咬就能流汁。
美人伸手邀请她:“陪我躺躺?”
这怎么好拒绝?司滢脱鞋跟上去,单手撑着头,爱怜地看着夫婿:“是不是喝太多,难受了?”
他缓缓摇头,看起来有些吃力。
见他仰了仰唇好似要说话,司滢伸手去捂嘴:“歇一会儿吧,我守着你。”
他笑起来,在她掌心吐了口气:“永远守着我么,不离不弃?”
这话好傻,司滢笑他:“咱们都成婚了,我还离弃到哪里去?”
“可你有那么大个娘家,这回更是说走就能走了……要是你再跑,我怎么办?”嘴被盖住,他出气也比平时要重些,咻咻地,堵了鼻子似的。
美人醉酒,但一点不安分,两瓣唇在她掌心张合:“你以后要听话,要疼我,要跟我长相厮守。”
“不是该你疼我么?”司滢纳闷。
谢枝山不说话了,倔倔地,盯贼似地盯着她,目光灼灼得不像话。
司滢经不得这样看,很快妥协了:“好,我疼你。”
谢枝山满足地笑了,声音低低的,挠人耳穴。
他伸手,把司滢拉下来:“咱们是夫妻了……”
夫妻,多好的字眼。
她不是他的逃妻,他也不是她的亡夫,未亡人那样的字眼落不到她头上,真好。
谢枝山紧了紧手臂:“要跟我长长久久,你要敢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司滢蠕虫似地栖在他肩头,耳边是他发梦一样的呓语,也听得有些慵慵欲睡。
她稍微动了动,右手横过他身前,本意是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一会儿的,却意外碰到个硬物。
“这是什么?”
谢枝山半眯着眼看了看:“控制纱帐的,拔开就下来了,你试试。”
听得很新奇,司滢便探身过去,果然榫头一挑开,那根杆子滴溜溜转几下,纱帐便一点点掉下来,铺在榻边。
司滢惊讶地吸了口气,谢枝山倒是悠悠忽忽地笑出声:“这就是高娶的好处,想来下半辈子,我不长牙都行了。”
这是还想吃软饭?司滢啐他:“想得美,我还望你快些入阁,让我当阁老夫人,当首辅夫人的。”
“那不能折了你的梦,慢慢想罢,说不定哪天祖坟冒青烟,我真应了你期望呢?”谢枝山玩笑一样揽过她:“别说话了,蓄蓄力气,一会儿有得忙。”
好歹也动过手,再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司滢红起脸,一缕羞意透上心来。
躺一会儿,悄悄去看谢枝山,他似乎真的睡过去了,长睫掩目,呼吸匀停。
司滢盯他半晌,目光在那嫣红的颊上停留好久,再重新靠了回去。只不知怎么地,靠着靠着,变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