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了,还有三叔和五叔……在京兆府的亲族都来了。”
就在明远提到那封信的时候,明高义突然跳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望着明远,眼神急切,焦虑地问:“你娘,你娘她有没有……”
紧接着这中年男人双手抱着头,渐渐又坐了回去。
“阿舒,你若读了我那封信……”
那顶象征居士身份的毗庐帽早已被明高义不知抛到了哪里去。明高义将十指深深扎入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痛苦地绞着发根。
明远顿时微笑:“放心,我娘眼盲,读不了书信……”
这下明高义连绞头发都停往了,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眼里透着绝望,似乎能感同身受妻子的痛苦:眼盲,家贫,膝下两个孩子,来自丈夫的和离书信……
明远笑得很欢畅:“正好当时我收到了一笔钱,于是我就哄阿娘,说是阿爹做生意发达了,寄回来给我们家用的钱。”
明高义一愣,整个人如同塑像一般,僵在原地。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小心翼翼地问:“远哥……所以,你是知道的,不是我……一直以来都不是我?”
明高义此刻的神情很奇特,他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突然见到了池边伸来的一枚稻草,却又似乎是终于了解到了令他彻底绝望的事实——这种冲突令他面上的表情直接凝滞,久久没有办法言语。
明远毫不留情地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他手上巨额财产的来源,从来都不是眼前这个“工具爹”。
在过去这段时间里,明高义完美扮演了这个“工具”角色,从不打扰明远,却又总是在明远需要他的时候,及时地露面。
试验方安排得不错。
但此刻明远忽然突然生出一点兴趣,想要听一听这个“工具爹”自己的故事。
“父亲——”
他极带讽刺意味地吐出这个称谓,笑着道:“说说看!”
“当年我是真的……有钱了!”
亲口吐出“有钱了”三个字的时候,明高义脸上肌肉跳动,似乎又回忆起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那时我做成了一笔生意,单这一笔,就赚了一大笔钱——那时我真的觉得自己是块从商的材料,我可以就这样一直赚下去……”
明远有些无语,他虽然不知道明高义当年做的这都是什么生意,但是光听听这位所说的,就有些不靠谱。
世上没有只赚不赔的生意。既然从商,就要做好有盈也有亏的准备。
“那时阿舒来信说她想要收养大哥的遗孤。我二话没说,就把手头所有的钱都寄了回去,手头上只留了很少一点作为本钱。那是……那是十几年前……”
就在明高义还在回想的时候,明远已经补充:“那是十四年前。”
明高义顿时表情呆滞,有个声音像是没经过喉舌,直接从他心里叹息出声。
“啊!”
原来已经有十四年了啊!
人若是一直闷着头向前走,忘了回顾,就会忘了来时路究竟有多么漫长。
十四年后的明高义,站在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面前,百感交集,用颤抖的声音继续陈述——
“结果第二笔生意,我做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