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明远在这个镇子之外大约二十里处的梁家村上买下了一座院落,将其作为自己临时会客和办公的地点。如外来有人为了生意上的事来找他,就会在这座小院相见。
这座家具俱全的院落总价也没能超过25贯,边陲小村,不动产的价值没法儿和汴京、长安的大城市相比。
明远到此梁家村不久,史尚便递了帖子,约明远到此见面。
史尚一直是明远的手下最得力的大管家,明远这么多年来能够躺着花挣钱,史尚居功至伟。明远很久都没见过史尚,这次两人能在此碰面,明远心中颇为高兴。
自从熙宁七年明远搬到陕西,史尚依旧在全国奔波,照看明远名下的产业,偶尔会来京兆府向明远禀报各地事务,待明远再迁到渭水之滨,史尚迁就明远,便又赶来这里与明远见面。
这回连明远都察觉史尚面带风霜之色,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容貌俊俏、笑容坦白的汴京牙侩,鬓边也不再簪花。
明远心情不错,便笑着打趣:“史尚,你怎么不戴花了?”
他左右看看,见窗台上一盆海棠开得正好,便拿了剪子要去剪一朵。
却听史尚在自己身后笑道:“不了,多谢郎君,史尚年纪大了,如今已经不再戴花了。”
“年纪大了?”
明远闻言,转身故意拉下了脸:“你才多点年纪?就像苏轼苏公那样说‘花应羞上老人头’了吗?”
史尚见到明远那装出来的愠色,赶紧将头一低,作势去喝茶。
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以至于茶盅中洒了几滴茶水在桌上。
“自从熙宁八年那次见面之后,史尚就不再戴花了。”
史尚说完这一句,视线赶紧移开,不敢再看明远。
“熙宁八年那次见面……”
明远扬起头回想,想着想着,突然将自己也噎住了。
熙宁八年,他与史尚那次见面,他一个嘴上没把门,就将自己已与种建中成婚的事情告诉了史尚。
从那时起,就不再簪花?
明远突然悟到了什么,双手撑在桌面上,目瞪口呆地望着史尚。
史尚局促不已地坐着,终于慢慢镇定了,敢于正视明远的眼光——他迎着明远的视线,咧嘴苦笑。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从不受个人意志的控制。
史尚尊重了明远的选择,但是自己从此不再戴花。
明远愣在原地,凝神半晌,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谁知就在此刻,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是打斗之声。
随即是“咚”的一声巨响,有什么重物撞在两人所在的屋门上。
明远的小院外有长随也有亲兵,且这小镇上的人都知道明远身份不低,轻易不会有人上门相扰,这样的动静绝不正常。
史尚一震,再顾不上什么,闪身到屋门附近,一拉门板,一具身体顿时仰面朝天地摔倒在明远屋内——这人是明远的一名亲兵,还是种建中亲自为他挑选的。
此刻这名亲兵圆睁着双眼,仰面朝天,已经没了气息。
他的胸口钉着一枝不知从何处来的羽箭,鲜血正从创口中汩汩地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