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林也没隐瞒,对她说实话:“我爸在这儿住院,我每天都在这儿陪着他。”
其实早就想问,但一直没机会,现在终于找到契机,林羡鱼问:“叔叔怎么样了?”
“抢救回来后才发现得了肺癌,可能时间不多了。”他说完,可能是怕林羡鱼担心,还添了句:“不用太紧张,乐观心态才有利于治疗。”
林羡鱼脚步一顿,停下来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七月中旬,从港城转院来到这边,那时候还天天下雨呢。”
他轻描淡写,其中过程提与不提都无济于事,他们已经站在这里,已经是自己最好的样子,也见到了彼此最好的样子,这就是顶好的事了。
有那么一刻,林羡鱼脑子是空白的,很多想法齐齐涌上来,几乎要把她淹没,呼吸一滞,有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堵住,掩住她的汹涌,只余下风过浪静的表象。
她其实很不愿意回想关于今年夏天的事情,但此刻却尽数涌入脑海。
七月八号,原本她定下说要走的那天,是她先送沈听林走,还听他亲口承认要出国。
而沈听林又说,七月中旬他们就转院来这里,那就是说,他那时候就没有想要出国了,但是他什么都没告诉她。
他每天都会来这边,至少有那么几次,他会像这次一样见到她。
但他从来没有找过她,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有很多种途径。
在她开口问之前,沈听林的喟叹先一步入耳,而后是他的答案。
“因为不想打扰你。”走出灯光的笼罩,幽暗之下,林羡鱼的眼镜又被雾气蒙着,她看不清沈听林的表情,却清楚地听到他声音里的颤抖:“我见到过你很多次。”
“就像今晚这样,但也不像,我以前不敢走过来。”
林羡鱼在他眼底看到铺陈开的肃杀夜色,干枯的树影与月光摇曳重合,他眼里的归路长到月色照不尽,而她像要只身闯入生死局。
不过路上没有布着荆棘,而是一眼可以看到头也看透的赤诚。
她想要破局,也的确这么做了:“那今天怎么敢过来?”
而后听到沈听林的低笑,意味不明,似是屈服,但又把问题抛给她,倒像是跳下悬崖前要在下面铺一张软垫,即使是摔得遍体鳞伤也甘愿:“你说呢?”
林羡鱼偏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不上他的钩,指指在校门口等待的周方回:“如果想要听我说的话,就是方回在门口等我,冷着呢,我先走了,回见。”
说罢提步就要走,身后传来笑音,这次是十成十的屈降意味,“服了,祖宗。”
林羡鱼闻言停住脚步,给他短暂的时间阐述,于是在驻足的那一瞬间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终于配得上她冒失的勇气,让她觉得如是荆棘丛生,她也可以闯一闯。
“如果这还不算想你,那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
林羡鱼还记得刚从澜水回去那几天,她跟周方回说了这事,用格外轻描淡写的语气。但周方回听出来她的意思,于是跟她说,没关系,你之前不是总说吗,我们这年纪,应该是风都抓不住的,那跟一个人分开又有什么。
当时周方回还开玩笑,说,你不是鱼吗,又不靠风活着。
这会儿隔着不远的距离,她不知道周方回会不会看到,但特别想传音给她,得意的语气要削减些,因为现在周方回情绪还低落着。她垂着头,鬓发随着动作垂下,勾起唇角笑,“现在想靠风活了,也可以了,我抓住了。”
回眸的那一刻漫天星光都作陪衬,林羡鱼恍惚间没由来地想到一个词,流明。
光通量的物理单位,老师讲时说,流明就是可以被人眼睛感受到的亮度,太阳月亮都算,当然,那个在青春里熠熠发光的人也算。
现在她真正理解这层含义。
她勾了勾手指说:“沈听林,你过来。”
沈听林依言凑近了,手里就被塞了个打包袋,人还懵着没反应过来,眼睛已经先于言语一步让他感受讶异。
她没有回答他刚才的那句话,但这行动已然胜过万千言语。
林羡鱼把脖子上的围巾拆下来,用她的手法圈住他脖颈,挡住夜风,让她残存的余温贴上他的,温热的呼吸和寒凉的夜风纠缠在一处,在耳边徘徊几度:“太冷了,你快回去,别让叔叔担心。”
见他张了张唇,怕他反驳,不紧不慢追上一句堵住他所有话。
“也少让我担心,小沈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