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坐花车,万民追随,众人瞻观。
如今坐囚车,周围倒也聚集了些看热闹的,拖鼻涕小鬼唱着儿歌绕着车跑。
兴奋得像要看大戏。
靠坐在车内,透过木栏瞧着街上围绕自身而产生的喧嚣,瑶姬屈膝支颐,勾起的唇角,不知看红了多少俊俏公子的脸。
追着囚车走的人越来越多,幸而没有人砸鸡蛋和菜叶子什么的。
反而是对她的各色议论声始终不绝于耳。
被靖炀王千辛万苦“请”回来的灵妙夫人,这才几天光景,竟要落得个横尸街头的惨相。
听着车轮碌碌压过平整石板路,瑶姬盘算着,那战场上回来的探子,此刻也该进宫了。
但愿这短暂的两刻钟,能足够靖炀王回心转意吧。
初秋的日头不算晒,可晌午时分跪在刑场,也着实有点烤人。
她双手被绑缚在身后,不远处站着□□上身的刽子手。
生得膀大腰圆,头顶绑了条红巾,拎着明晃晃的砍刀朝刑台下的群众挥手致意。
显然是误会了此次百姓对砍头所表现出的超高热情,是冲着他的手艺来的。
如瀑的乌发几乎将瑶姬小小的身躯包裹其中,以至于刽子手略用刀虚比划了两下后,总觉得这顺滑的发太过碍事。
连脖颈都看不到了,还咋能瞄得准?
终年做要人命的行当,刽子手的情感早已麻木冷漠,也失去了欣赏美的本能,下意识地想将她身后的长发撂开。
却不料手即将触碰到那发丝的瞬间,竟被人突兀地握住了。
刽子手纳闷地看着这不知何时蹿上行刑台的男人,粗着嗓子呵道:“你咋的?要劫囚?”
“放肆!不得无礼,这位是陛下亲封的国师大人!”
监斩官险些被刽子手的粗鲁吓到,忙站在案后怒道。
见碍事的人乖乖溜边站着,顾桢藏在袖下的手指轻转,那枚即将射出的银针也消失不见。
他撑了把油伞,伞面做出特殊的防光处理,微微朝前倾斜,为瑶姬遮来了一片难得的阴凉。
“辛苦。”瑶姬并未回头,淡淡说道。
“哪里,左右不过等二刻钟罢了,待时辰一到,姑娘脑袋搬家,顾某也就没凉可遮了。”顾桢调整好位置,将身体也当成了挡晒的一部分。
这个角度,也能更好地欣赏瑶姬被绳索束缚后的楚楚面容。
真是可惜,要假他人之手。
若能让他亲自来绑该多好……
行刑台旁孤零零的一棵桑树上,藏了几只秋蝉,于白昼发出微弱的鸣叫,时隐时现。
近而没入愈来愈鼎沸的人声中,与街市的嘈杂背景混为一体。
日光偏移,眼瞧着案上的沙漏已一粒不剩,监斩官扶了扶本就没歪的官帽,搓着手满脸讪笑。
见顾桢并未注意到他,目光仍饶有兴致地投在那名美貌得有些惊人的囚徒,监斩官愈发不安。
谁也不是傻子,这位尊贵的国师大人,明显跟瑶姬有私情,否则哪儿会殷勤至此?
可国有国法,若误了时辰,他的命可就要保不住了啊……
“咳,国、国师大人,您看……”监斩官小心翼翼开口试探道。
顾桢伞骨微斜,不紧不慢地瞧了眼天边的日头:“未到三刻。”
“是是是。”监斩官满头冷汗地将沙漏藏在袖下,趁人不注意扔到椅子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