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嵇雪爱怜地看着自己天真不谙世事的侄子,感觉他就像个移动血包,随时要准备去给别人送经验去。
张朝鹤很快回来加入干饭队伍,并对新朋友家的手艺表达了强烈赞赏和肯定。等一盘糖醋小鸡腿吃完,两个人简直已经好得像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季伯阳喜提二婶新称呼:“鹤哥!”
“伯阳!”
两个人用一次性纸杯倒了点老汽水,非常仪式性地碰了一下杯子:“吃好喝好啊!”
程嵇雪筷子上夹着一块好像已经送不出去了的酥白肉微微颤抖:他用温柔打败了油腻男,却输给了傻狗的沙雕天性。
他好像追上了鹅的脚步,却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鹅会撒丫子奔向何方?
而张朝鹤饭刚吃完,还没来得及送新兄弟季伯阳下楼,就听陈特助来报,瘟神李烨来了嘉盛,想亲自给饱受困扰的小张总道歉。
张朝鹤觉得无所谓——口不口头的道歉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总觉得道歉这种事,要不然就让加害者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举着大字报给受害者磕两个,当着公众的面为受害者洗刷冤名;要么就得实打实地付出点代价。
虽然钱不能衡量一切,但不管是身体上的刑罚还是财产上的赔偿,至少要真正「付出」了,才叫赔罪对不对?
轻飘飘的道歉无论多么诚挚,也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情,加害人廉价的悔罪相对于受害者曾经受到的伤害来说,只是无用而虚伪的垃圾而已。
所以当李烨说了一箩筐好话,还着重渲染了他内心所到的责难时,张朝鹤全程犹如看笑话一样。
李烨见张朝鹤居然还面带一点笑意,就理所应当地以为他原谅了自己。他往前俯身撑着办公桌桌面问道:“小张总不生我的气了吧?”
张朝鹤郑重点头:“啊对对。”
张朝鹤:我随口一说,你别真信了。
李烨被李太太训了一通之后也觉得这个事是自己太欠考虑了一些,悔罪认罪十分真诚;再加上他盲目自信,觉得这么真诚的道歉一定能换得小张总的原谅,因此也并未多想,在得到小张总的肯定回答就离开了办公室。
所以他也没看到张朝鹤盯着他背影的神情——对方正在琢磨如何让他补偿自己倒了血霉的联动。
送他坐牢?好像也不至于……张朝鹤若有所思。
李烨一出小张总办公室就准备直奔电梯而去,为了赶早,他来的时间正好是午休时间,整个楼层都没有多少人。
所以当他刚出门拐过一个转弯、马上要进电梯间,却突然看见程嵇雪鬼鬼祟祟四下环视、还焦急给什么人打电话的样子时,立刻心下警觉!
李烨闪身躲在柱子后面,没有露面也没有发出声音,静等对方露出马脚。
程嵇雪的电话似乎没有拨通,他一直没有说话。
过了将近一分钟,李烨听见了关消防通道大门的声音。
他没有丝毫犹豫,急匆匆跑过去,轻手轻脚拉开了消防安全门!
而与此同时,季伯阳去而复返,张朝鹤诧异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季伯阳神情焦急:“啊呀,我在电梯口等程嵇雪半天了,他怎么还没来……你看到他了吗?”
张朝鹤刚刚在接见李烨之前就已经让程嵇雪离开了,他简单推测了一下,既然季伯阳没有在电梯附近看到程嵇雪,那他就一定是走楼梯下去的啦!
他怀疑是程嵇雪吃多了想运动运动消食——张朝鹤强忍笑意:“你别急,我带你从楼梯间下去,他可能就是吃多了想溜达一下。”
季伯阳偷偷舒了口气:“那太好了,我们快走吧!”
?
楼梯间很静、很昏暗。李烨不敢打草惊蛇点亮声控灯,只能把门留了一条小缝,借着门缝里透出来的一点点光艰难前进。
然而他刚下了半截楼梯,就猛地看清楼梯缓台上悄无声息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那影子漆黑如峙渊,正双手插兜,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他。
明明对方站在下面,需要抬头才能和他对视,李烨却莫名感觉仿佛他才是那个被俯视着的、处于卑位的人。
惊慌之下李烨咳嗽一声点亮了声控灯,灯光就恰好从面无表情的程嵇雪头顶打下来,对方褪去了平日里温和的笑意,露出了冷硬如海中沉默巨岩般的一面。
他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藏在高挺眉骨投下的阴影里,流露出如同危险的冷血毒蛇盯上猎物的视线。
冰冷、诡谲,仿佛在看一件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