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李策开口问,福安才压低声音回话:“是,奴婢去看过了。”
即便努力压着声音,他那属于阉人尖细的嗓音还是异于寻常青年。
“春桃姑娘从清凉殿出去后就去了后倒座,和两名婆子聊得投机,似乎并不把王妃放在眼里。”
“嗯。”李策并不意外,轻轻应了一声,“那婢女并不是她的人。”
“殿下可要奴婢把人撵出去?”福安毕竟是掌印调。教过的人,绝不会想要留下一个麻烦在身边。
这春桃是余家送进来的人,不知道还想刺探什么消息。
“暂时不必,反正过不了几天她也不会想再呆在閬园,到时候主仆二人一起送出去就是了。”李策垂下眼,唇边还含着一抹极淡的笑容。
福安知道他的这位主子高兴与不高兴都是在笑的,若不是对他极了解的人,是辨不出他的情绪。
从来不喜多话的福安今日忍不住道:“殿下没有想过,若王妃想要留下来呢?”
李策身子往圈椅上一靠,轻轻叹了口气,仰面朝着天空看去。
“福安,有谁会喜欢呆在笼子里呢?”
福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见閬园院墙上整齐的琉璃瓦片。
深绿近黑的瓦片层层叠叠,犹如乌云笼罩在四周,就连晌午的光也未能破开那沉重的色。
福安沉思片刻,双手垂在身前,在热腾腾的茶雾里敛眉沉目道:“殿下说的是,殿下正值年轻气盛,若有王妃常年睡于身侧,于殿下身体有害,不利于调养生息。”
李策轻笑了一声,抬手捏了捏眉心,又倾身取过福安刚刚为他倒的热茶,抬眼就要解释:“我并非是……罢了,你是不曾有这样的烦恼,倒也不必揣测我有。”
福安难得地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笑。
李策放下茶杯,重新拿起书,不远处福吉的声音隐隐传来,他手指持着书卷,往下移开一点,目光正好越过泛黄的纸张,远远眺望到抄手回廊上。
上面两人正一前一后走过。
后面那人步伐轻盈,就仿佛一只蝶翩跹飞过,在犹如栅栏一般密集的柱网里,留下一道道生动的倩影。
忽然间,对面的人朝这个方向投来了一眼,恰恰好撞入他的视线里,两人不经意就遥遥对视上了。
显然这一眼令那少女慌张,她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纨扇,似乎就想举起来遮过脸,旋即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最后她还是克制住了没有用扇子挡住自己,而是匆匆对他屈了下膝,行了一礼,然后不顾福吉的疑惑,提裙越过了他,快步走开了。
李策怔了下,再次轻笑出声。
明明是他偷看了她,最后反倒像是她做错了事一般。
笑着笑着,李策忽然止住了笑。
重新抬眼看向余清窈,她逃也似的离开,只余下轻纱拂动的背影。
究竟是什么事,亦或是什么人,令她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