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楼只淡淡道:“臣自当尽力。”
派出去秘密打探消息的锦衣卫还未回来禀告,但今日玲珑绣坊那一出好戏却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半开玩笑道:“朕听闻阿斐又去找沈七娘了,朕没想到这一向放浪不羁的人竟能对那沈家七娘念念不忘,倒真是难得。”
谢危楼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下来,不过他向来控制得很好,只是俊朗的轮廓愈发鲜明,唇线绷着没有说话。
“皇叔也莫要对他太过严厉了,您这些年不在上京不知道,阿斐胡闹归胡闹,对这个妻子却是尤为上心的,这些年来从来没有纳妾的打算,朕开玩笑说要送他美人,他也是断然拒绝的,两人时常一同入宫,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朕也没想到,他二人竟然闹到和离的地步,”皇帝嘴角露出一丝笑,试探着道:“朕看阿斐这回也是诚心认错,皇叔不如给他一次机会,朕为他二人再赐一次婚也未尝不——”
“陛下!”
皇帝还未说完,便被谢危楼冷声打断。
皇帝既已派锦衣卫来查他,横竖已经知道他与沈嫣关系匪浅,也没有瞒的必要了。
今日皇帝故意拿沈嫣激他,他也不介意开诚布公,兵来将挡。
谢危楼薄唇勾起,笑了下,漆黑的凤眸泛着凌光:“陛下既然知道臣的态度,又何必隐约其辞。”
皇帝脸色一白,仿佛又回到幼时被这位直言不讳的九皇叔教诲之时,这是在说他阴阳怪气?
他面色不虞,压抑着心底涌起的恼怒,嘴角一扯:“皇叔这是什么话?”
谢危楼唇边笑意不减,声线却既冷又硬:“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暗中监视臣,臣不敢有怨言,但臣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皇帝听到“监视”二字,嘴角已经僵得笑不出来了。
昨日才派出去的人,竟然都已经被他发现了?
是他精心培植的锦衣卫太过饭桶,还是说,皇叔手中还有他不知道的雄厚势力?
谢危楼脚步停下来,面对自己这个侄子,眼里有对帝王的敬意,但即便是臣服,也从来不卑不亢,“当年皇后娘娘遭人毒手,失去腹中的胎儿,陛下是如何做的?臣也一样。今日臣的女人被人在暗中监视一举一动,臣自然也要护她周全,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声音放得很轻,甚至是带着笑意的,但语调极沉,每一个字都透着威势,竟让皇帝在连番难以消化的诧异之中,不觉有些胆寒。
看来他猜得不错,原来皇叔与沈家七娘当真暗通款曲。
他甚至还低估了皇叔对沈家七娘的感情,得多深的情愫,才让他笃定地使用“臣的女人”这四个字来描述她。
当年他为皇后腹中胎儿狠狠处置了兰嫔,难不成皇叔也要为一个女子与他刀兵相见?
皇帝脑海中一瞬间兵荒马乱,甚至想到了叔侄兵戎相见那一日。
镇北王号令三十万大军,都是整个大昭最精锐的兵马,那才是真正能够开疆拓土、搴旗斩将的大昭铁骑,势不可挡!而他这个皇帝能够调动的几十万大军,数十年来只断断续续剿匪除寇,论起战斗力,六十万大军恐怕还不及他这三十万铁骑。
所以即便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谢危楼也毫无顾忌,甚至在威胁他!
皇帝神色几经变换,脑海中无数复杂的念头涌上,最后居然回嗔作喜,父子共争一女的戏码,好啊!
他压下心里的不安狂躁,缓缓一笑道:“皇叔误会朕的意思了,朕是没想到,皇叔也会喜欢上一个女子,此事原本值得高兴,只是这沈家七娘毕竟身份尴尬……”
谢危楼似笑非笑道:“臣的事,臣自有主意,还让陛下替臣瞒着,到了合适的时候,臣自然会昭告天下,只是不是现在,眼下此事若是抖落出去,臣的威严荡然无存,反倒落得身败名裂,人人指摘的下场,到时不但累及皇室的脸面,臣也没有颜面做三位皇子的老师了。”
皇帝面色一阵青白,暗暗握拳,扯出一丝笑意:“既然皇叔早有决断,朕当然会替皇叔瞒着。”
谢危楼眼中让人如坠冰窖的寒意褪去,又恢复了平素浅淡的笑意,“那臣就多谢陛下了。”
皇帝一路回到养心殿,锦衣卫指挥使冯瑭已经在殿内等着了。
“陛下,派出去监视镇北王和沈家七娘的锦衣卫一个都没有回来,恐怕是……遭了意外!”
皇帝胸腔憋着气,心烦意乱,眼里有滔天的气焰,大手一扫,将桌面的奏章、茶盏尽数拂落于地,“废物!一群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