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与沈溆一直在屋内念经,听到护卫兵围困后山的消息时心中不免慌乱,尤其是担心沈嫣还在外面,幸好荀川及时过来传信,老太太才稍微放了心。
后来见孙女迟迟不归,老太太让含桃去打听,荀川知道自家王爷有意让真相大白于今日,便将谢斐的真实身世提早透露给她,含桃回来如实禀告,老太太与沈溆二人也非常震惊。
镇北王护着自家孙女,眼下还亲自将人送回来,老太太十分感激,请谢危楼坐下,“阿嫣,还不快给王爷斟茶。”
谢危楼向老太太道了谢,便大大方方坐下,举手投足间一派从容有礼。
沈嫣没他那么好的心态,端茶时连手都微微有些颤抖,指尖不小心碰到茶壶外壁,烫得她一缩,不过自小的教养放在这里,再怎么也不至于人前失态。
谢危楼眼皮抬了下,瞥见她小幅度缩回的手指,顺手递了案几上的湿棉巾过去。
沈嫣心口直哆嗦,面上淡定接过,包在指节上按了按,清凉的触感瞬间缓解了疼痛。
小小插曲,老太太倒是没注意,却没能逃过沈溆的眼睛,沈嫣再要给老太太倒茶时,沈溆笑着将茶壶接过来:“我来吧,仔细烫着你。”
沈嫣霎时涨红了脸,这下手是不烫了,脸颊倒是真烫。
她总觉得姑母发现了什么,看她的目光似有几分特别的意味,所幸沈溆没再说什么,否则她当真要藏不住了。
老太太并没有料到谢危楼当真会留下,这位向来日理万机,脚不沾地,眼下出了这等大事,不是该速速回宫复命,便是要往大理寺跟踪案情,哪里是能闲下来喝茶的人?
谢斐的事,老太太也不好多问,毕竟是孙女的前夫,说多了徒惹得孙女不快,便关心了一下江、程二人的情况。
事情发生在江幼年所住的院子,老太太也担心两个姑娘家吓坏了,沈嫣将谢斐闯进屋内一事瞒下,只道:“阿楚受了点惊吓,王爷已请护卫送她们回府了。”
老太太听了,看谢危楼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感激和欣赏。
前有心腹将领前来安抚,后脚亲自上门探问,还照顾到了两个姑娘,这般周到之人倒是极为少见。
谢危楼不过笑了笑:“举手之劳。”
老太太意外觉得,镇北王在外虽是气势凛然不可侵犯,但单单这几次拜访,态度都十分亲和谦逊,这一点,的确能将沈嫣他爹比下去了。
当年老三凯旋回府,正是处处风光、任谁都不看在眼里的年纪,唯独对这位镇北王殿下推崇备至。
老太太鬼使神差地,想到那一晚与孙女的交谈,这世上能比得过老三的,镇北王的确算得上一个。
思及此,不禁抬眸多瞧一眼。
相貌凌厉威严的男人此刻眉眼间锋芒尽褪,恍惚有几分和光同尘的气象。
不过仅仅一眼,老太太便收回了眼神,盯着瞧可就太失礼了。
谢危楼面上云淡风轻,抿了口茶,问及老太太身体。
老太太笑说一切都好,今年以来,再没碰那掺了苦石藤的药材,老太太自己都能感觉精神比从前好了不少,便是这盛夏之际参加水陆法会,上山下山来回折腾,也不觉得疲累。
谢危楼颔首笑道:“我姨母前几日还念叨老太太,想请您进宫一叙,不如就趁中秋,让阿嫣带您进宫走走?”
老太太自是不敢推脱,“多谢太皇太妃挂念。”
人到了这个年纪,能说句话的老朋友越来越少,老太太与太皇太妃都是世家贵女出身,做姑娘时也常有交集,后来太皇太妃进了宫,一晃半生未见,直到沈嫣嫁给谢斐,老太太倒是以命妇的身份进宫与太皇太妃叙过一次话,见面的机会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如今听到外头有人还念着你,老太太心头也升起一丝暖意。
一盏茶喝完,谢危楼起身告辞。
沈溆这才抬起头,朝沈嫣努努嘴:“阿嫣送一送王爷吧。”
沈嫣对上沈溆颇含深意的眼神,一瞬间心头大跳,硬着头皮道了声是,将人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