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溆看老太太这难得的架势,心里大致猜到一两分,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只顺着老太太的话往下问:“是……谢斐?”
老太太摇摇头,叹息一声:“太皇太妃知道我在给阿嫣相看人家,同我提了个人选,你可知是谁?”
说到这份上,沈溆就猜到了,不过她佯装不知,笑着问道:“是哪一家的公子?”
果然最精明的女儿都猜测不出,毕竟谁会将孙女和镇北王联系在一块呢。
老太太重重一叹:“太皇太妃想撮合咱们阿嫣和镇北王呢!”
沈溆心里门儿清,面上却还是张了张口,流露出微微的诧异:“居然是镇北王。不过这倒也能理解,太皇太妃这个年纪,好不容易得来的甥孙竟是个假的,视若亲子的外甥三十多岁无妻无子,情急之下乱点鸳鸯谱也是有的,不过……镇北王不论身份地位还是为人处世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您这是不满意?”
老太太睁大眼睛看着她,“这是满不满意的问题么!问题是,她要撮合阿嫣和镇北王啊!他们从前可是……”
天理人伦摆在这,孙女若当真嫁过去,恐怕要遭一辈子的谩骂。
沈溆不紧不慢地给老太太削了个梨,切成片状摆在瓷盏内,推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却没心情,“我吃不下!”
沈溆笑了笑,“您也说了那是从前,可现在人人都知镇北王与世子爷半点血缘都没有。更何况,既已和离,别说不是亲父子,便是亲的又如何?两人都是自由身,就算和离之后在一起也不算蔑伦悖理。太皇太妃既然有此提议,说明也不在乎他们从前如何。”
老太太见她不以为意的样子,诧异极了:“你也这么想?”
沈溆慢悠悠地吃了块梨肉,抬头看老太太:“太皇太妃也只是提议,您不满意,直接回绝就成。”
老太太一时语塞,“太皇太妃一把年纪的人,和和气气的,要把外甥说给我孙女,这外甥还是个帮咱们家许多的,我总不能言辞拒绝,说不行,我不同意,人家脸面往哪搁?”
沈溆好奇:“那您怎么回的?”
老太太黑着脸道:“我自然是说,这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咱也不掺和,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到时候再说。”
沈溆道:“您是料准了阿嫣与镇北王不可能,所以才搪塞她老人家吧?”
老太太眉头皱得紧紧的,“说我搪塞也没办法,天底下这么多好儿郎,哪里就非得找个前夫的前爹嫁了?实在是太荒唐了!”
沈溆面上仍旧风轻云淡的,喝了口茶,这才缓缓道来:“这么多天,您也瞧了好几个了,年轻的不够沉稳,沉稳的又太古板,有些军功在身的多少倨傲了些,人品相貌样样都好的,家里却是一地鸡毛,有您瞧得上眼的么?”
老太太硬生生在脑海中挖人:“那征西将军家的二公子不是挺好?”
沈溆无奈:“您昨个才说此人粗鲁,担心是个不会疼人的。”
老太太黑着脸:“那都察院经历之子?”
沈溆道:“阿嫣喜欢将军呀,这人虽性情温厚,可也过于懦弱了些,来日婆家有什么龃龉,他能替阿嫣撑腰吗?”
老太太又列举了几个,试图说明什么,最后被沈溆一句话堵了回来:“您再怎么举例,也找不出一个比镇北王更好的来,见识过顶好的,次的就瞧不上了,你真就舍得将阿嫣嫁给那些人家?”
这下老太太看她的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但一时半会儿又觉不出哪里不对劲。
怎么里里外外都在帮镇北王说话,好像她这孙女婿是非他不可了!
太皇太妃自卖自夸也就罢了,毕竟是给她外甥添媳妇,当然偏心自家人,怎么连亲女儿也胳膊肘往外拐了?
老太太从鼻腔里愤愤冷哼了声,“你常年不在京城,见识过几户好人家?那镇北王当真就顶好了,无可比拟了不成?”
沈溆嘀咕道:“我可没说,是您自那日玉佛寺下来就时常称赞他周到妥帖。”
老太太瞪她一眼:“这能一样么?随便来个周到人,我便要嫁孙女了?”
孙女头婚所嫁非人,这第二婚,老太太必然要再三谨慎。
倘若一时间真挑不出好的,便是将她放在身边多留几年又有何妨?她这个祖母能给她的总是最好的。
沈溆笑道:“您也别愁了,此事还是看阿嫣自己吧,横竖您也同太皇太妃保证了,只要他们郎情妾意,您就无话可说么。”
老太太都被她气糊涂了:“我是这么说的?”
沈溆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反正我听来便是这么个意思。”
老太太心一紧,指尖不住地敲打着桌面,隔半晌,忽然笑起来:“倒是我多思多虑了,那镇北王一来是她从前的公爹,二来是她爹爹的战友,阿嫣可是一直将他当长辈来尊敬的,我若是将镇北王纳入孙女婿的人选,只怕能吓到她。”
沈溆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那您就去试试阿嫣的胆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