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快”、“想想而已”、“说不定”。
老太太暗暗在脑海中反复琢磨着这几个词,看来孙女真有离京的想法。
此前她也不是没想过,她这具身子一旦撒手人寰,孙女在京中没了牵挂,恐怕就跟着她姑姑一道南下远游了。
老太太沉吟片刻,神色十分复杂,“你这几回进宫看望太皇太妃,她老人家可有给你相看夫婿的打算?”
沈嫣喝了口汤,“前头倒是提过一次,那时我才和离不久,并无此意,便向她老人家表明了心迹……怎么了祖母,可是太皇太妃同您说了什么?”
老太太抬起头看孙女,见她不动声色,看来沈溆还没将太皇太妃的计划告诉她,可老太太不放心,试探着问:“方才去林华苑,你姑姑可同你说了什么?”
沈嫣摇摇头:“我带了这些天准备的书和绣帕香囊过去,姑姑收下了,然后带我看了些字画,其他倒没说什么。”
老太太吁了口气,这事是不好开口,她也怕吓到孙女。
接下来的几日,老太太时时留意孙女的动向,却发现她不是去书斋便是去绣坊,甚至还编排了女书相关的话本,对女书是真的上心,老太太忧虑更甚。
又过几日,府上收到康王妃的请柬。
趁着秋高气爽、菱芡丰茂,康王妃在延芳淀设下秋日宴,邀请京中各大宦官世家的太太小姐、公子王孙前往延芳淀游玩,沈老太太、沈溆和沈嫣都在邀请名单之列。
康王妃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在宗室女眷中又是说得上话的身份,年年都组织各大世家春游秋猎,这些年也撮合了好几对。
“你想去吗?”
才和谢危楼通了个气,回到府上,沈嫣就被老太太唤了过来。
沈嫣顿了下,“我这身份去,会不会不太好?”
孙女若是有旁的理由不去,老太太都能接受,但老太太不许她自轻自卑,“你便是进出宫闱,也没有人敢非议半句,延芳淀的门槛能比皇宫大内还高不成?何况我孙女年轻貌美,人人求之不得,旁人想见都见不到的。”
沈嫣思忖片刻,还是有些犹豫:“秋日宴定在重阳之前,祖母若同我先去延芳淀,再往东岳庙祭拜山神,来回奔波劳累,祖母的身子……”
一旁给老太太布菜的摘杏忽然想到什么,“倒也不是不能,延芳淀离东岳庙不远,到时候可以从延芳淀直接过去。”
老太太见沈嫣低垂着脑袋思索,终于没忍住,搬出心里叫嚣得最激烈的那个声音,“听说也邀请了镇北王,他这段日子正好赋闲在家,你不想去……拜见拜见?”
她将这“拜见”二字咬得稍重,说完立刻敏锐捕捉孙女面上的表情。
结果还未在孙女面上发现任何欣喜或不在意,云苓突然在一旁小声道:“镇北王恐怕未必会去呢。”
老太太立刻抬起头:“你如何知道?”
沈嫣也象征性地看了眼云苓,后者面不改色心不跳:“方才我去百草堂抓药,恰好遇见镇北王府的管事,听说镇北王旧伤复发,这几日在府中养伤,连陛下请他进宫给三位皇子授课,王爷都回绝了。”
沈嫣张了张口:“旧伤?是从前在战场的旧伤吗?”
云苓摇头,解释道:“似乎是前些日子捉拿兵部尚书霍归远时受的伤,因雨夜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反复发作,折腾到今日还没有痊愈。”
老太太长长地吁了口气——
捉拿霍归远,不仅仅是替朝廷除去一大奸佞,这霍归远也是当年谋害老三的主谋之一,没有镇北王,谋害老三的真凶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伏法。
镇北王算得上是为自家儿子受的伤,相比下来,此前一番道谢就显得过于苍白了。
老太太看向自己的孙女,沈嫣面上亦有担忧之色。
“祖母,我用不用去瞧瞧镇北王?毕竟他是为了爹爹才……”
老太太说不用,“他毕竟是外男,你一个姑娘家上门,叫人瞧见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