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斐身世大白,太皇太妃的提议,包括今日在靶场救下孙女的那一幕,恐怕都不单纯。
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到来,老太太没接她的话,似乎在思索什么,目光隐在车内黯淡的光线里,看不出情绪。
越往山上走,沈嫣一颗心就越往上爬,心跳几乎已经卡在喉咙的边缘,直到双脚落地,也没能从老太太面上得到任何反馈。
但她能够明显地感受到,祖母心情异常的复杂,甚至是很不高兴。
到东岳庙后院仍是两厢无言,一直是沈溆在打破沉默而微妙的气氛。
行至厢房外,沈溆转过头对沈嫣道:“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沈嫣还想跟过去,被沈溆微微摇头制止,只好顿住脚步,进了自己的屋子。
用过晚膳,沈溆过来服侍老太太洗漱,两人坐下说了会话。
沈溆见老太太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您这一晚上叹了多少声了?”
老太太掀起眼皮,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早就知道了?”
沈溆逗她:“猜的。”
老太太狐疑地看她一眼:“你真觉得这没问题?”
老太太一直担心这个,沈溆懂她的意思,“感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远的不说,您瞧陈大夫和丹娘,如今也过得很好,陈大夫悬壶济世,见过的都称颂,丹娘貌美心善,客人们都喜欢。丹娘与她前夫已经分开,她与陈大夫之间并没有人伦的束缚,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了而已。”
老太太瞥她一眼道:“旁人嘴上不说,背后指不定如何议论。”
沈溆打趣道:“有镇北王在,您觉得他会让您的宝贝疙瘩任人非议吗?”
老太太攥着手里的帕子,想到孙女和离回府那一日,镇北王亲自护送,一路上无人再敢妄言。
沈溆望着她,“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强,我这一辈子受人非议,您觉得我错了吗?还是说,我比那些困在后宅,整日与姨娘争宠、与婆母妯娌勾心斗角的女人过得差?京中欺软怕硬之人太多,谁又敢当面说我一句不是?”
老太太无法反驳。
沈溆见她已经有所动摇,又穷追不舍:“难道您真想让阿嫣嫁给齐三那样的人做妾,还是说嫁给殷琼南这样的寒门子弟,一辈子数不尽的矛盾争端,或者将她嫁到上京之外的地方官宦人家,一年不见得回京一次,您舍得吗?其实您也知道,阿嫣嫁给镇北王,一定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对吗?”
老太太无话可说,良久之后,发出一声沉沉的喟叹。
……
屋内,蜡烛燃到一半,满地昏黄的光细数着时间。
沈嫣静静在床上躺了许久,辗转反侧。
心想今日还是或许急切了些,没有给祖母足够的反应时间。
可她不愿这段感情是靠祖母看过一圈后觉得他刚好合适,而是想要大大方方地牵着他的手,告诉祖母,她喜欢这个人,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沈嫣望着帐顶,深深吁了口气。
事到如今,还是提早告诉他这个消息为好,以免来日相见,再在祖母面前装模作样就不合适了。
她穿好衣裳,趿鞋下床,想让一路护送在侧的暗卫回去知会他一声,谁料门一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沈嫣吓了一跳,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谢危楼垂眸看了她许久,眸中透着淡淡的冷清,语气也偏凉:“今日一整天都没好好看看你,差点给别人可乘之机。”
她没有细细领会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先去看他的手臂,仿佛能通过那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纱布里嗅到血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