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日,百官和命妇陆续入园,谢危楼与沈嫣也在其中,从夫品级,如今她既是王妃,也是一品诰命。
连月以来,前朝后宫腥风血雨,前有皇后滑胎,萧婕妤被诛九族,后有谏官被杖杀,致仕还家的前任首辅为此气绝身亡,文武百官战战兢兢盼到过年,紧绷的神经这才微微放松一些。
直到看到镇北王身边站着个仙姿佚貌的小姑娘,方才想起这昔日为镇北王世子夫人、如今却嫁给镇北王本人的沈家七娘。
京中第一美人的容貌,甫一入园,便吸引了大片注目。
席间不少官员都在成亲当日过府庆贺,但却未曾见到新娘子的面容,而百官命妇进宫哭丧时,所有人都披麻戴孝,众人的注意力也不会落在沈嫣身上,而今日她才算是第一次以镇北王妃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她一身牙白暗花缂金丝的袄裙,外披雪色大氅,衬得肌肤雪腻清透,嫩若凝脂,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镂空雕花铜手炉,从绒白衣袖中露出的一截葱指如玉雕成,白皙细腻,即便是隆冬厚服,依旧能够看出身姿窈窕,体态婀娜。
尽管从前都见过世子夫人,可她如今换了个身份,还治好了哑疾,对这个二嫁之身的镇北王妃,众人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都说是太皇太妃疼惜孤女,才撮合了这门亲事,而镇北王也是顾念过去与忠定公的情分,这才一百二十八丹聘礼迎娶了他的女儿,可今日一见,似乎不只是照拂孤女这般简单。
王妃虽是二嫁,可过了年不过才二十岁的年纪,在镇北王面前还是个小姑娘罢了。
可她整个人一洗从前微倦之态,竟还多了几分少妇的丰润娇艳,这样的气色,瞧着便是在家中被娇宠的模样,此刻站在高大峻拔、宽肩阔背的镇北王身边,竟有一种美人配英雄的契合。
也有一些思想顽固的言官,仍旧觉得镇北王娶从前的儿媳有悖伦常。
尽管事已成定局,陛下和太皇太妃都点了头,镇北王的家事绝非他们能够左右,也毫不影响这些文官看向沈嫣的眼神仍旧带着些许敌意。
沈嫣从天水行宫回来之后,几乎就没有出门,当日会武定侯府行经东阳街时,也没有听到任何不友善的闲言碎语,其中大抵都是谢危楼的功劳。
可今日的除夕大宴要面对的还是不一样,前朝总有些固执的言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沈嫣自然也不用他们接受,来这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真正将与这些人同席而坐,面对这些林林总总的人和目光,还是有些不自然。
众人纷纷拱手向镇北王夫妇行礼,谢危楼示意他们起身,沈嫣亦轻轻颔首示意,倏地,手背忽然压下一道温暖的力量。
沈嫣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身边男人坚毅的面庞。
谢危楼拉过她的手,微微带着些执拗地,迫得她不得已将手炉换到左手。
成亲这么久,被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的手还是酥酥痒痒的,一股电流直窜四肢百骸。
然后便见他转头迎向在场诸位,眸光锐冷如电,一一扫过众人——
“这是镇北王妃,本王爱妻,沈嫣。”
一字一句,足以令在场所有人听清,并且为之震慑。
不是什么故人之女,也不是谁的赐婚、谁的撮合。
而是他爱她。
所以她会成为他的妻子。
镇北王府这场闹剧,许多人都在暗地里看笑话,只是碍于镇北王威严,不敢正大光明议论,即便言官有意见,此时也不敢对上那道锋芒逼人的眼神。
沈嫣在微微的诧异之后,心湖泛起一阵柔和的波澜。
然后重新、认真地注视着身边的男人,她的夫君。
他从来都是如此坚定。
哪怕最难的时候,哪怕全天下、包括她自己在内,都不认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谢危楼也从未有一刻放弃过爱她。
前世今生的路,他们都走得太过艰难,可只要他在身边,她便永远是被宠爱和守护的那一个。
众人陆续落座,沈嫣悄悄捏了捏他的手,他照常倾下-身来,听到软软糯糯的嗓音在耳边轻声响起。
“镇北王殿下,亦吾之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