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冷哼一声:“陛下说得容易,我孙女被关在宫里,我做祖母的连见一面都被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百般阻拦,如何能安?”
谢烆看了眼嘉辰,面色微冷,“她性子急躁不懂事,这次的事于她而言算个教训,她年纪小,您又将她送到宫中给朕管教,朕又岂有放之任之的道理?”
嘉辰急红了眼:“姑母让我进宫是给皇帝叔叔做妃子的,才不是给您管教的,嘉辰要皇帝叔叔喜欢我、宠爱我,不要再把嘉辰当孩子了!”
过了年她就十三岁了,已是寻常姑娘家说亲的年纪,尽管这时候皇帝不宜要她,可她须得早日提醒他这个事实,否则皇帝在她面前永远是表叔,一辈子把她当小辈一般“管教”。
大长公主今日过来,也是这个意思。
连月以来,皇帝性情愈发喜怒难辨,再也不是那个会恭恭敬敬在她面前拱手施礼唤姑母的孩子了,越往后拖,变数就越多。
今日是个极好的时机,那丹药若再不使用,日后再想寻此良机可就难了。
大长公主抬起头,朝床边的宫女递了个眼色,后者颔首退出去,又寻了个由头,将皇帝身边碍事的汪怀恩支开了。
殿内只剩下三人,大长公主见皇帝唇角紧绷、面色沉冷,继续叹道,“本宫与先皇姐弟二人一同扶持着长大,先皇仁厚,底下的皇弟时常逾矩,都是本宫来当这个坏人,替他扫平障碍。他是皇长子,言行不可有一丝差池。本宫还记得,先皇五岁那年打碎了父皇最喜爱的笔山,父皇龙颜大怒,是本宫站出来主动揽责,替先皇受过……”
谢烆听到此处亦心有动容,有些往事,父皇生前也同他提起过。
只要姑母和嘉辰安安分分,他又岂会不将她们当成一家人?
这时候,浣溪端着一碗醒酒茶上来,谢烆面容微微一松,毫无防备地端过来喝了。
嘉辰在一旁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大长公主看着皇帝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谢烆喝完并无任何不适,继续道:“不论如何,姑母对朕与父皇的好,朕一辈子不敢忘。”
大长公主暗暗长吁一口气,“有陛下这句话,姑母就放心了,这个孙女自小都是娇生惯养长大,本宫从未让她受过任何的委屈,可姑母年纪大了,身子也每况愈下,不能照看她一辈子,今日进宫,姑母恳求你,一生一世对嘉辰好,永远将她放在心中第一位,那些不好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她一个小丫头,难道你还同她计较?姑母所求,陛下可能答应?”
嘉辰急不可耐地盯着皇帝,期待从他口中说出一个答案。
只要他答应,那是不是就能忘记皇后,永远只宠爱她一个人了?
谢烆沉默了一会,心道要他把嘉辰放在第一位,自是不可能,不过这时候也没必要与她争什么,大长公主不过是要他一句承诺罢了。
便也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只要嘉辰听话,朕自然会护着她一辈子,姑母大可放心,朕……”
他说到这里,面前忽然有些模糊,脑海中一阵眩晕,还未及思忖,眼前倏地一黑,便一头栽在床边,被大长公主扶住了。
嘉辰心绪难言的激动,与祖母一起将皇帝扶上了床,心跳砰砰地握着皇帝的手,口中念念有词:“皇帝叔叔,您把皇后忘了吧,往后就只疼嘉辰一个人,您说过的,会一辈子护着嘉辰的!”
谢烆已经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下了,嘉辰又将这些话在他耳边重复数遍,大长公主才拉开了她。
“好了,嘉辰乖,今晚好好陪你皇帝叔叔。”
嘉辰心跳得厉害,几乎都要喘不过气了,她抓着大长公主的手:“祖母,这丹药真的能行吗?皇帝叔叔醒来就会忘记皇后,只喜欢我了吗?”
大长公主让她放心,“这丹药为玄尘所制,不会有错的,你且等着吧。”
汪怀恩从茶房过来,正巧碰上大长公主从殿内走出来,压下心中的诧异,赶忙拱了拱手:“茶房煎着药呢,您怎么出来了?”
大长公主按了按太阳穴,淡声道:“陛下今日酒醉疲累,留在承乾宫歇息,本宫既已无碍,自然是回自己的府邸,劳烦汪公公今日在此伺候吧。”
汪怀恩就更是诧异,陛下连日以来都是宿在坤宁宫,今日怎的一声不吭就宿在承乾宫了,贵妃娘娘这么小,能伺候得了陛下?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睛,声音也冷凝几分:“汪公公不信本宫的话,亲自到屋内与陛下确认一遍便是。”
汪怀恩大骇,“大长公主言重了,奴才哪敢不信您呐。”
话是这么说,汪怀恩还是不放心,轻手轻脚地进门往里瞧了一眼,见皇帝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呼吸平稳,面容松泛,这才微微放下心。
没曾想他就这一会待在茶房看药的功夫,陛下就决定宿在承乾宫了!
好在也只是闭上眼睛休息了,没做别的什么。
嘉贵妃年岁尚小,恐怕服侍不好。
大长公主出了宫门,贴身的宫人来报,说皇后出了坤宁宫,正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动。
大长公主面色微顿,略一思忖,忽然改变了出宫的主意。
见到一个小太监往坤宁宫的方向去,她认出是汪怀恩的徒弟,低声吩咐身边的丫鬟:“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