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庆下飞机时,她跟罗韧通过电话,罗韧很担心一旦进入曹家屯这个“无信号地带”,出事了没法及时联系,木代说:“只是曹家屯这一块没信号,我往外跑跑就是了,跑着跑着,信号就来了。”
每天都跑,万一哪天没通上话,那就是出事了。
一万三说:“小老板娘,来回得一二十里吧?”
“就当练功了,我练轻功的,脚程快。以前师父让我练功,我每天跑的比这多。”
一万三说:“佩服。”
他缩回被窝里,被子一裹,整个人像条陈在床上的臃肿大青虫。
木代看不下去,隔着被子戳他腰:“你就不客气一下,也不说代我去?让我一女的大半夜跑山路?”
一万三理直气壮,声音从被子里透出来:“我没你功夫好,跑的慢,胆儿小,还怕黑!”
木代干笑两声:“一万三,屋里有鬼哦。”
她穿牛皮小中靴,靴底踏着青砖地,嗒嗒嗒地出去了。
一万三心说:毒妇。
山里是真的黑,而也正因如此,头顶上头,星星格外的亮。
木代穿过屯里的小巷,在山路上发足奔跑,夜里的风抓乱了她的头发,而她居然很喜欢,放肆的配合着去摇脑袋。
师父看见了,会说:嗯,木代像个小疯子。
她翻山,抄近路。
睡前,她跟青山确认过,常规的道是绕远的,翻山会近很多,但这个山头是常年的泥石流和塌方形成的,特别不稳,小孩子往上爬,上头都会哗啦啦掉石头。
换句话说,这山就像藏地的雪山,脆弱的不能经触碰,声音稍微大一点,都会招致雪崩。
可是自己不一样,自己会轻功啊。
她手脚并用,几乎是拿出壁虎游墙的劲儿翻山,一点一跃,身子一纵,自己看不到,但心里觉得,姿态一定特飘逸洒脱。
师父大概会夸的。
但师父也亲口说:“木代,你怎么练,都练不到我当年的。”
大师兄郑明山向她提起过师父的当年,说是,地上摆一排齐直十二个鸡蛋,半空扬一条红绸子,绸子扬空的同时,师父抽刀,踏着鸡蛋,一路过去,十二道刀光雪亮。
然后落地,鸡蛋一个不破,地上,慢慢飘下十二段红绸子,左一片,右一片,姿态柔软。
不过,这绝技,木代从未亲眼见过,因为她见到师父的第一眼时,师父就坐在轮椅上。
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气质娴静,眼神里很多很多故事,只身一个人,守着幽深的大宅门。
因为木代拜师,霍子红见过她师父一次,来送红纸包着的“学费”,离开的时候,牵着木代的手,说:“你师父啊,年轻的时候,一定美的不要不要的。”
……
木代爬上山头。
向下看,山谷里,不知道是不是地气上涌,居然像是薄薄的雾气弥漫。
木代低下头,冲着山谷底下问:“你是谁啊?”
又自问自答:“我是木代啊。”
仔细听,没有预想中的回音,声音只不过比平时宏亮点罢了。
她掸掸手,准备继续赶路。
就在这个时候,高处忽然响起了扑腾扑腾的声音,循声望去,认出是蝙蝠,一只接一只,张着翼伞似的翅膀,俯冲着盘旋,发出难听的刺耳声音。
木代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俄顷闭上眼睛,细细辨认发自高处的,空气里,逸出的每一丝声音。
像是极力想冲破阻塞的人声,又像是抢撞的闷响。
手电打开,向着高处的山照过去,亮光犹疑地逡巡,慢慢停在一处。
蝙蝠,就是从那里飞出来的。
,!
惯性地先看七婶的脸,等七婶脸上带着笑把问题重复一遍,她才声音小小的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