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死在这个时候,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湮烬之起身,走向几步之外的天坑。天上日光恍惚强烈,穿过茫茫白雪,洒向天地,洒满人间。只是积雪太过沉重,将他脊梁压弯了些。
天坑是神魔大战之时留下。万年前,十二星神合力才压制了魔神,湮烬之是所有上古先神里最微不足道的神,连神籍都未受封,却在那场大战中斩杀了魔神。那时,天界先神全部受制,是湮烬之提着剑,脚踏焰火而来,与魔神死战,最后将魔神斩杀。
那一战,由天地孕育而生的众神全部陨落。唯湮烬之一人从天火里活着走出,身上只沾了一丝魔息。
天火烧了上百个天境日才熄,留下一个暗红色的深坑,息泽山万年风雪不停。连通下界与天界的天梯也在天火中被烧得干干净净。
那之后的万年,那位唯一未陨落的神,一生都在致力于修复天梯。直到有一日,见风雪中走出一位小公子………
湮烬之走进深坑时,远远站着的白虎几人压抑的哭声传出来。
湮烬之仿佛没有听到,他一步步走下去,站在坑底,有很短暂的停顿。风雪似乎太大了,落满雪的身体要被压倒了一样,他站在那里,弓着背,面色惨白。
苍穹灰白,和神一样无力。
“我竟不知我到底何错之有,走到今日这一步。”
“爱他不能好好的爱,护他也护不得………”
他几万年的生命里,第一次那么恨,那么怨。他恨这世间,也恨自己。
湮烬之在风雪的遮掩里泪流满面。
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褚长溪心愿。
他哭的很小声,远处几人还是听到了。
白虎觉得难受,眼睛通红,他忍不住迈了半步,被青龙抓着手臂拽回来。
生取人间灵泽,是逆天之举,必遭天谴。
他们看见帝君身上神力疯狂外溢,坑底的积雪一瞬炸开,四散飞去,帝君脚下是一个复杂的阵法,一端连着自己,一端向人间灵泽延伸。
阵法如同千丝万缕的细线,紧紧扣住帝君的灵海,连同下面的灵泽———以物换物。
人间不能大乱,他取灵泽水,灵泽却不能干涸。
灵海被缓慢抽取,灌入下方。
湮烬之也同时伸手向下抓取,细线另一端裹着的灵泽同一时间被缓慢拽上来。
他们不知这一过程,帝君会有多疼,只看到帝君膝下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他神情看着并不痛,这世上能让他痛的,只有褚长溪。
他甚至还能笑,对着不远处的褚长溪说:“长溪稍等,马上……就好。”
【系统揪紧褚长溪的衣袖:“溪溪……”】
灵泽动荡,逆天而向,天谴随之怒降。滚滚雷电如鞭如剑,不仅蓬莱仙岛地陷海涌,整个天境都地动山摇。
天界神官捏指便能探得是何故,人间却不知。
人间仙门最有察觉,惊恐地纷纷前往灵泽。
雷电轰然剧烈,全部击打在湮烬之身上。
湮烬之撑不住双膝跪地,以手撑地,口中喷血。他依然死死攥紧绕在五指间的细线,缓缓往上拉。
灵泽水如拖拽的洪流,被人为的往天坑里一点一点灌注。
湮烬之灵海慢慢被抽干,没有灵力撑着,息泽山的风雪轻易就在他皮肉划出一道道血痕。
黑发寸寸变白,全身经脉被骤然抽空的力道震的暴开。他口中鲜血直流,出声也变困难,口齿不清。
但还是用力说清了:“长溪,很快……就好。”
灵泽水被全部灌入天坑时,湮烬之才仿佛力竭,狠狠摔进水底。但很快,他便又站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能击倒他的只有一个人。
他踉跄地走到褚长溪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