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须臾之间,万柳脑子转得飞快,想了很多很多。
说是神仙告诉的?
她自己先否认掉了,康熙不傻,他学天文地理学科学,不太相信这种鬼神的东西。
而且没有事实依据,凭着只听过谁也没见过的神仙,不管是康熙还是太皇太后,都不会轻易把已经有成功案例的种人痘,再换成种牛痘。
而且她对种痘一事,只知道怎么种,关于疫苗怎么生产制成,用的剂量是多少这些都一无所知。
不管什么疫苗,人接种之后,根据个人体质的不同,都会有一定程度的不良反应。
没有临床数据,这些不良反应怎么收集,后续用药怎么调整?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相信康熙就算相信牛痘,肯定会拿人来先试药。
这点对于封建君主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事。而且在他们这些上位者心中,为了所为的大局观,肯定会认为,为了绝大部分百姓的生命,牺牲一小部分的利益,这是无可奈何,也是正确的事。
可对于万柳来说,这不仅涉及到伦理问题,还涉及到人权问题。
虽然她自己也没有什么人权,但是她做不到随意践踏他人的人权。
可是,她又想做些事,明明知道牛痘远远优于人痘,后世根据科学研究出来的疫苗也是基于此。
若有人因为她的提议,找到研究种牛痘的方法,就算因此而掉了脑袋,她也算值了。
如果因为害怕就不说出来,她觉得这辈子生而为人,真的很抱歉,还不如做一只草履虫呢。
现在她觉得最为难的,不是她怎么知道这件事。而是,怎么办成这件事。
康熙见万柳神色纠结,仿佛面对着大难题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眼神暗沉下来,试探着叫了句:“万氏?”
万柳回过神,心里叹息一声,决定豁出去了。她苦中作乐,先自我感动了一翻。
艾玛,没想到她也有这么崇高的一天,若是她以后被后人纪念,希望他们会认为她是天外飞仙,而不是什么种痘娘娘。
这种没有新意的称呼,简直弱爆了。
“回皇上,奴才先前在苦苦回想,究竟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说法。奴才想啊想,总算记起了一点点,那个上次发天花瘟疫的时候,就是,就是”
康熙见她皱着眉头,结结巴巴说不清楚,不禁出声提醒道:“你想说的可是崇德七年那次?”
万柳心里一松,她哪里知道什么时候爆发了天花瘟疫,但她能肯定有瘟疫灾害,只是故意装记不起而已。
现在康熙说出来,她立刻恍然大悟,继续说道:“好像是吧,奴才那时候小,不知道是听家里大人说起,还是在哪听谁说的闲话。反正提起那次惨状,所有人都害怕得不得了。”
崇德七年那次的天花,死人无数。太皇太后还清楚记得,那时候皇太极领着他们撤走逃命,方圆千里几乎都成了鬼城。
她看着万柳,指了指椅子道:“你坐下来说吧,别急,慢慢想慢慢说。”
万柳谢了恩,苏茉儿上了茶,又退回去门口守着了。她看了一眼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忙拿起茶吃了一口,思索着接下来的说法。
“奴才听说死了好多人,染上的几乎都没能活下来。但是神奇的是,有个放牛的人,却一点事都没有。
他那时候放的牛,肚子下面也长了类似天花一样的脓包,别的人怕染上,叫着要把他的牛烧掉。
牛是他所有的家产,他舍不得牛,偷偷带着牛逃了,可最后啊,其他人没了,反倒他与牛一点事都没有。
奴才那时候还小,就当是听个趣儿一样听了。先前听皇上说种痘,奴才突然就记起了这件事。
那个放牛倌,天天与牛在一起,牛身上的天花没有传给他,反而让他不会染上天花。
所以奴才觉着不解,人身上的天花能传人,种在人身上,不是种病吗?
但是牛身上的天花不传人,种在人身上才是治病啊。”
康熙与太皇太后听完,久久未出声。太皇太后开口问道:“你还记得在哪里听到的这些闲话吗,那些人可还在?”
万柳又紧紧皱眉认真回想,最后脸色一变,怯怯地说道:“回太皇太后,奴才实在记不清楚了。”
太皇太后神色失望,拧着眉不出声。
万柳见机立刻说道:“不过奴才倒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成不成。”
太皇太后一喜,迫切地道:“什么主意,你快说来听听。”
万柳忙说道:“就是去找那些养了牛的人家,牛也患过天花的,看看那些人家在天花瘟疫来的时候,有没有染病。
或者家里其他人都染了病,天天照看牛的有没有染病,这样一比对,就能大致能估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