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从南洋到吕宋,再绕道台湾到达福建,一圈行下来,算算从苏茉儿去世后离开京城,到现在已经足足两年。
船行驶在在大运河,天光将亮,到中午时分,船就会到达通惠河码头。
羊咩咩给十二拿了好几件衣衫出来,他在身上比了比,都嫌弃地脱下了:“丑丑丑,重新换一身。”
羊咩咩看着空空的箱笼,眨巴着小眼睛,黑梭梭的脸上满是为难:“爷,就这么几件,没了。”
十二冷冷地道:“爷就穷成了这样,连件衣衫都买不起了?”
羊咩咩飞快瞄了他一眼,大着胆子道:“进京的盘缠,还是王姑娘给爷付的呢。爷放心,王姑娘不会嫌弃爷穿什么衣衫的。”
十二脸上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晕,板着脸道:“羊咩咩,看在你我主仆一场,送你一句忠告,有些人,死于废话太多。”
羊咩咩脖子一缩,躲在角落不再坑声。
十二哼了一声,从一堆皱巴巴的衣衫里,扒拉出一件稍微新些的长衫出来穿上。他对着镜子整理了半天,总算勉强满意了些,然后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羊咩咩在背后小声道:“这么早,王姑娘恐怕还在与王老太爷用早饭呢。”
十二脚步一顿,猛地转过身,手一抬,手上握着的扇子糊在了羊咩咩脸上:“下次就是刀,割掉你的舌头,省得你再多嘴多舌。”
羊咩咩拿掉扇子,不怕死地道:“爷,要是被主子知晓,奴才也是一个死字。奴才斗胆劝爷一句,还是老实告诉王姑娘吧。爷是阿哥,不对,爷已经是贝勒爷,王姑娘又是汉人,瞒住了王姑娘,皇上那一关,爷也过不了啊。”
十二在船上捂白的脸,顿时又黑了。
羊咩咩这个狗东西,刀刀直往他心上戳。
他背着手,看着船仓外泛青的天光,出神看了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迈步继续往外走去。
不管结果如何,总得去试试。
他现在这个年纪,还打着光棍,太丢皇家的脸面,回到宫里肯定逃不掉。就算他额涅再厉害,他汗阿玛也会强指一门亲给他。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哪怕是王老太爷再闲云野鹤,不愿意与权贵与皇家扯上关系,他也要试试。
至于宫里,康熙他不太担心,只要搞定他额涅就行。
没办法,他就跟羊咩咩那狗东西说的一样,老房子着了火,陷进去了。
王老太爷包了客船的一整层,奴仆已经提着食盒热水穿梭其中,送水的送水,送早点的送早点。
王舲洗簌完正准备去陪着祖父用早饭,见十二走出来,颔首微微一笑:“万公子早。”
十二对王舲化名万家乐,他见到她明媚的笑容,原本大好的心情,突然因为万公子这句称呼,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抱拳深深作揖,掩饰住眼里的失落,客客气气道:“王姑娘早。”
王舲对他突入其来的大礼感到莫名其妙,让开身还了一礼,礼貌笑笑,便转身离开。
“王姑娘。”十二出声叫住了王舲,等到她回头看来,问道:“不知道你用完早饭后可有空,我有些要事想与姑娘商议。”
王舲疑惑地看着他,他瘦高的身体站得笔直,斯文俊秀的眉眼,在夏季晨曦的轻纱中,朦朦胧胧。
在福建遇到跟黑炭差不多的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白皙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句诗突然冒了出来,王舲耳根无端发烫。
“好。”王舲应了,又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万公子还没用早饭吧,要不一起来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