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里有开心,有放松,也有劫后余生的感动。
偏偏没有害怕。
但凡见过他杀人的样子,没有人会不怕他,为何姚珍珠不怕?
李宿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干涩,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姚珍珠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他脸上的血迹上。
一向喜洁的太孙殿下,怕是不能容忍身上有这些脏污吧?
姚珍珠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举到李宿面前:“殿下,我帮您擦干净?”
李宿沉默地看着她,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
姚珍珠心想:殿下应当还没回过神来。
她便自作主张,用帕子轻轻点在李宿的脸上。
那轻微的碰触,仿佛羽毛落在湖面上,轻轻的,柔柔的,却在他心湖上泛起层层波浪。
李宿的心,剧烈地颤动起来。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姚珍珠碰触他的地方,如同火一般炙热地烧起来。
李宿下意识偏过头,躲开了姚珍珠帮他擦拭的手。
姚珍珠微微一愣。
大抵是因为这些时日的亲近,让她几乎要忘了李宿对于外人的抵触。
现在她如此僭越,是否也让李宿不适?
但姚珍珠真的只是想给他擦干净脸。
她如此想着,心里不由生出些许委屈来。
她已经许久不会委屈了。
在宫里这些年,她学会如何当一个宫女,也知道如何让自己过得舒服。
不去强求,不去奢望,就不会失望。被欺负了、被训斥了,自然也不会委屈。
但现在,年少时跟在父母身边,被父母兄弟关爱的娇气,似乎又重新从她心底翻涌而出。
她竟有一丝丝,因为李宿的排斥而委屈。
姚珍珠想:真不应该啊。
————
姚珍珠心里很清楚,在宫里她不能依靠别人,也不能奢求别人的心软。
她唯有坚守住自己的心,让自己坚强而强大,才能一往无前,才能好好活下去。
但她毕竟是个人。
在她心底深处,总有那么多的温柔善良,有那么多的感动感恩,也有那么多的天真勇敢。
所以,她会亲近王婉清,仰慕赵如初,也会信任听澜,会喜欢周萱娘。
而李宿……
面对太孙殿下,她真的只是当成贵人上峰那般恭恭敬敬吗?
一开始确实是如此的,然而两人越是熟悉,她看到了太孙越来越多的面貌,那种恭敬反而淡了许多。
但两个人又不是朋友。
她不可能天真到把太孙殿下当成朋友,那她就不是天真,而是愚蠢。
太孙殿下无论是什么样的性格,无论是什么样的秉性,他都是天潢贵胄,同卑微的宫女子天差地别。
姚珍珠从踏入毓庆宫的第一日,就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