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民小组忙活了近一个月,现在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包括沈卫民在内大家都很认真,田桐亦如是。
要说自从沈卫民点了田桐作为他的组员之后,她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作为一个在工会从不发表自己意见,且人人对她都有意见的员工,田桐活的非常边缘。上司不理同事冷待,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保持愉快吧。但是这段时间的田桐,工作积极性明显上来了,能看得出她确实认真工作了。甚至刚开始不会写的报告,现在都写的像模像样了,尽管有些结论尚显幼稚。
“组长,我们已经检查好啦。现在就要贴出去吗?”三个人排排站过来询问沈卫民。明明是卫民的年纪比他们都要小,他们却不自觉听沈卫民吩咐,除了沈卫民是组长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沈卫民确实有能力,思考问题很全面,好些问题他们根本还没预见,沈卫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
沈卫民瞧了几眼两人捧在手里的新分房条例,田桐的字是极其赏心悦目的,她负责写,另外两人只是负责检查错误,说起来这好像是三人第一次这么亲密合作。被编子啊沈卫民小组,是他们第一次见如此紧密的从头到尾参与一个项目,所以态度都很认真。
沈卫民很放心,并没有再次检查。
“我已经和花姐打过招呼,你们把这份条例张贴出去吧。”沈卫民吩咐,该交给下面人去做的活就交给他们去做,要是事事事必躬亲,主事人怕是要累出毛病了。
“是。”
新分房条例在省机械厂一经公布,就引起了强大的强烈反响,比起县机械厂是当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多的是拿小本本记下来,想回家琢磨自己到底适合哪条又不适合哪条,抱着侥幸心理在名单公布前把缺点补足的也不在少数。
等名单正式公布的时候,有些人早已预料到了,现在终于能放开高兴,略微显得疯癫。还有些确实出乎意料,根本没有想到是自己。当然多的是在上面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愤愤不平的,又回去仔细阅读新分房条例,想看看自己到底哪条不符合。
其中最受争议当然就是上面竟然有老丁家。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议论。名单公布还没一日,沈卫民办公桌上就放了几封投诉信。沈卫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是收信的那一个。前段时间就是因为几句投诉,他可以说跑断腿操碎心,而现在他竟然成了裁决的那一方。
投诉信搁置,他不想受理。
第二天上午,齐厂长通知张桂花和沈卫民去他办公室开会。
沈卫民到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有好些人,因为前段时间整天开会,这些人在沈卫民看来都是熟面孔。
“小沈过来了,你的分房条例和名单一出,工厂内反响热烈。”沈卫民刚踏进办公室,就收获了一系列夸奖。
“我已经被借调到省机械厂一个月了。如果没做出点儿成绩,各位领导把我介绍过来,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沈卫民笑。
“你这个小同志可真有意思。”一点都不谦虚,对别人的夸奖也照盘全收。
沈卫民就只是笑笑。既然都开口夸他,他还能推脱半天不行?如果你给的是个实质的奖金呀奖品啊,他可能还意思意思推脱一下,你就说几句话,还想着他掰扯半天,就问一句他这么闲吗?有那空看看厂里工人反应不香吗?
“行了,人都到齐了,现在我们来开会。以沈同志为主形成的新分房条例在全厂上下引起了强烈反响,这说明全厂工人都在关注建房的事情。全厂一万多工人,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分得到房子,但是在这件事情我们势必做到问心无愧。”齐厂长说道,虽然说是集资建房,不过省机械厂还是要出近半,再加上土地也是省机械厂的,算下来还是能为工人们省不少钱。
“我同意厂长的说法。沈同志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了。说实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形成这么具体的条例,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沈卫民点头笑笑。
“不过关于丁大牛这块我觉得还需要更改更改。小沈一个年轻同志又是刚来,恐怕不知道情况。这个丁大牛……”
“各位领导!”沈卫民突然开口,“我还年轻,做事没有定力,可能会出错。有错,我也希望大家能当面给我指正出来,在座的都是前辈,指正我定然有理由。不过在新分房名单这件事上,大家要想反驳我必须得拿出像样的理由,如果说服不了我,他们的名字就不能撤下来。这话其实上次开会的时候我就说过,当时齐厂长和在座各位可是都答应我了,我今天再重申一遍之前开会时所说的话,以免大家忘记。”
会议桌上安静了一瞬。
“丁大牛一家是我一条一条对比着条例选出来的,他和他的未婚妻小丽都是我们机械厂的工人,因为没房多次推迟结婚亦非常符合迫切需要房产这一类目。”沈卫民继续发表自己的主张,“既然他们现在还在省机械厂工作,就证明他们的政审是过关的,人品经过查证属性优。我认为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不必太过纠结过去。”
“一个小同志说话为什么这么冲?新分房是省机械厂从没有尝试过的方式。现在大家都还在摸索阶段,既然还是第一批房,我觉得把房子分给那些无争议的人更有必要。”有人笑呵呵说道。
“我不认同,既然嘴里说着公事公办。新住房条例既然已经编写出来,各位也签字盖章了,他在机械厂就是一份正式的文件。此次分房要讲究公平公正,就必须从规则出发。”张桂花据理力争。
沈卫民和省机械厂其他领导发生矛盾,张桂花当然要站在沈卫民一方,而且丁大娘家的事情她无比清楚。虽然说丁父可能犯过错,但总不能让子孙一直背负着这个结果活着。
“丁大牛和他的未婚妻小丽都是省机械厂的工人,既然是普通员工,就有分房的权利。他们又符合条件,就应该给他们分房,难不成我们还把工人分成三六九等?”张桂花继续说道。
“我知道张副主席是啥意思,不过你既然从工人出发,也要听听厂里其他工人的意见。现在可都吵翻天了,多说着都是不同意这件事情的。”
“他们的意见送到我这儿来了。关于那些投诉信举报信,我一封一封都看了。”沈卫民拿出一叠信放在会议桌上,“虽然许许多多的人反对,但反对的原因只有一条,那就是丁父。”而且反对者大都集中在如果撤销一个名额,他们就能挤上来的工人身上,根本不具有普遍的参考价值。
“那不就得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说话的省机械厂副厂长窦良庆。
这个副厂长给沈卫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上次开会的时候,对方对他不屑一顾的态度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因为太多人和我反应这个事情,所以我专门去档案室查了一下。丁父的行为在机械厂看确实不可原谅,不过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并未定案,到现在也没有定论。我也不是要替他们家开脱,虽然现在大家都以自己认为的给他定了罪,不过法律上来说他是无罪的。”
沈卫民从一开始就觉得有些奇怪,如果丁父确切做了危害省机械厂的事情,丁大娘、丁大牛为何还能在机械厂工作?查过档案之后,沈卫民才知道这所谓的案子,只是大家通过结果推理出来的。
因为当时只有丁父在仓库,仓库中少了东西,不是他还能是谁?而且第二天丁父就失足落水,不治身亡。然后大家都开始说他是畏罪自杀,说他罪有应得。但到底真实的原因是什么,至今无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