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熹微。
萧妧睫羽轻轻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这才回过神来,两手扶住凤彧的肩膀,借着力气将身子缓缓撑起来。
回忆中的恐惧让她唇色发白,凤彧更是虚弱疲惫,面若白纸。
“夫人。”
他靠在身侧的车壁上,不敢看美人。
此为越界。
男子袖中双手轻轻颤抖,美人掏出素帕,暗暗拭泪。
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听见动静,他又不由得侧脸望去。她的脸上淌满了泪,于月色与黑影的交织处,无助地看着他。
忽然,他想起了师父的话。
成仁者,当济天下。知黑守白,惩奸扶弱。
她的身形,正是纤弱。
帕子完全浸湿了,凤彧将袖子递给她。萧妧微怔,而后会意,用他的袖子擦拭泪水。
他的袖子是纱制的,很薄,很凉,轻轻一片,像是从天上扯下的白白的云。凤彧浑身也好像被仙雾缭绕着,不染凡尘半分,遗世而独立。
萧妧对他别无旁意。
战火纷扰,她如一芥草苇,如今只有陈燕势力雄厚,深知陈王可以傍身。她对傅青颐的感情,譬如常人对钱财、对权势的追求。并非一片冰心,却是平常人、平常心。
她是凡夫俗子,最为俗不可耐。
萧妧这一生,对许多男人动过情。
甚至于,在陈丽宫接到那封有关朝羡身世的匿名信时,她心中亦生有波澜。故此会在那少年与自己告别之际,转眸对他盈盈一望。
少年鲜衣怒马,美人笑意落入眼底,换来他耳根微红。
可凤彧不一样。
面前的男人极有分寸地将脸偏至另一边,在车壁旁一下又一下地咳嗽着。那咳嗽声仿佛牵动着肺腑,让他整个人都为之颤了颤。
“先生怎么了?”
“无、无碍。”
这厢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
有人来了!
听脚步声,像是一群人。萧妧忍不住掀开车帘向外望——黑压压的人群,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
凤彧凝目,沉吟。
“是山贼。”
山贼?!
萧妧眼皮一跳。
那是一群极为有纪律的山贼,各人身上穿着粗布短衣,头上戴着草帽,有的额头上还绑着一条被洗得发灰的布带子。胯。下马匹从山坡上疾驰而下,只一刻就将他们两个人包围。
“车上的人,出来!”
为首的山贼头头拔出一把大砍刀,指着摇摇晃晃的车帘子。
萧妧咬了咬嘴唇。
眼看着跟来的山贼越来越多,萧妧知道他们已是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