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的地方,正是下游的永州河畔。
之前暴涨的河水退了下去,让出一片满布石子的河岸,再往前,则是碧绿的河水,正向前涌动流淌。
宋皎往河边走了几步,河面上的风吹了过来,将她的官袍烈烈地往后吹去。
在背后的赵仪瑄看来,她本就瘦弱的身子哪里禁得住这烈风吹袭,就好像会随时都给风吹倒或者带走似的。
但她仍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就像是最不起眼的一根芦苇,柔弱的一棵细柳,纵然风再疾再劲,也自有一种柔韧不倒的坚持。
赵仪瑄很想去搂住她的腰,把人护在怀中。
但在他们身后的路上,是复州跟永州列队等候的四千军马,以及那些难保各自心怀鬼胎的将领们。
他只能克制着,安静地宋皎开口。
但宋皎只看着前方的长河,并没有立刻开口。
赵仪瑄叹了口气:“你若再不说话,本宫可要抱你了。”
这并非威胁,而是他的真心话。
宋皎说道:“在岳峰的时候,殿下曾经问我,诸葛侍卫长是怎么救我的。”
赵仪瑄眉峰一蹙:“哦?”
宋皎道:“其实在水中无法求生,侍卫长拼死相救的情形,并不是最危险的。”
赵仪瑄走前一步:“你说什么?”
宋皎将那天诸葛嵩把自己送上树枝,她拼尽全力从树上爬到岸上,终于精疲力竭昏厥过去,等醒来发现那尸首跟寇贼等等,同他简略地说了一遍。
其实诸葛嵩是怎么救了宋皎的,赵仪瑄隐约能猜到,那天晚上听岳峰县衙的丫鬟说小缺抱黔黔,更是戳中了他的心。
所以才命让侍卫长留在岳峰休养。
他知道这事儿不该怪诸葛嵩,但就是没法儿接受,没法接受别的男人抱过宋皎,而宋皎也许……也去抱过他。
但是贼寇跟尸首这件事,他却一无所知,因为发生此事的时候,宋皎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太子攥紧了双手,他能猜得到,那个情形对于刚刚死里逃生的宋皎而言,该是何等的恐怖。
宋皎道:“当时我真的很怕,如果给那两个贼人发现,我兴许也是这长河内的一具尸首了,兴许还更糟。”
“别说了!”赵仪瑄只是听听就很受不了。
宋皎道:“但那会儿让我冷静下来的是什么,殿下可知道?”
赵仪瑄想了想,摇头。
宋皎道:“是殿下那日在三里亭外,骂我的那些话。”
赵仪瑄的双眸微睁:“你怎么……”
他以为宋皎又是在翻旧案,怪罪自己。
宋皎道:“我应该感谢那些话,因为我不想被殿下一语成谶,也不想你……会伤心。”
许是风太大的缘故,太子的身形微微一晃。
宋皎低下头道:“但是,假如殿下是因为我而以身涉险,来到西南,前去永州。若是如此,我觉着我应该死在那时候。”
“宋夜光!”赵仪瑄拧眉,断喝了声。
宋皎转头看向他:“殿下还记得,微臣递送朝廷的那弹劾的奏折么?”
赵仪瑄定了定神:“当然记得。”
宋皎望着他的双眼,问道:“殿下可还记得,那第三条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