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翊与濮阙辛约定好签订纸契的时间是在上午,因此几人一大早在天鲲用过早饭后便启程离开。
今日天上落了绵绵的雨,阴湿中夹着冷意。
窦学医原本很想自己跑一趟,将贺医丞给送出东南城去再回来。可早饭时他注意到范岳楼一直在不轻不重地揉着腿,犹豫下又实在是不放心,便依依不舍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船只行去的时候,范岳楼还问他:“依你的性子不该跟过去吗?咋不去?”
窦学医刷刷地在纸上写着方子,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而后才答:“你不是腿疼吗?”
范岳楼一顿,脸上立刻露出隐隐的喜色。
窦学医没有在意这些,写完一张方子又写下一张,边道:“昨夜请教了贺大人许多治疗伤痛的法子,贺大人给你开的那张方子用来内服,外敷的方子我多开几张,一个一个试试。”
他落笔飞快,说完这话时便已经写完了第二张。
范岳楼问:“昨日从贺医丞那里学到不少?”
窦学医眼睛一亮,这才停笔,眉飞色舞道:“贺大人简直是神仙!随便点一点就能将我的脑子给点通!昨日我向他请教的几个问题,他都能解答!”
“那也是你有天赋。”
“他赠与我的那本医书你知道是什么吗!是他依据这几年的诊疗经验和见闻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全天下就这么一本,他还签名了呢!”
“我看看?”
“放在枕头底下了,回头你上我房间里看去,我可舍不得拿出来。”
“。。。。。。”
“对了对了,贺大人还许诺与我信纸往来,若有什么疑问不得解,都可以寄信到京城去问他!呜呜呜贺大人真是神仙。。。”
范岳楼默默给自己沏了杯茶,他知道,小窦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估计得拉着他听上许久。
*
这边,由于阴雨天气,船只航速减慢,几人进东南城门的时候已巳时过半。
寇翊向来守时,进城后在城南马厩牵了一匹马便先行离去,未免失礼,还留了裴郁离继续与贺医丞他们同行。
他也有私心,一来是今日天气阴寒,不想叫裴郁离同他一起骑快马吹凉风。二来嘛,今日签单子,那姓濮的小姐想必也得跟着,他可不想叫裴郁离与濮盈再见面。
贺医丞带着贺呈南下多日,今日原本便计划返程,加上阴雨连绵,若是不早些上路,只怕天黑得早会更难行。因此便没作耽搁,入城后直接往北,午前便能出城。
考虑到裴伯是个老人家,不好太过奔波,经过裴府时自然先将他放下车。
可裴郁离作为东道主,怎么也是该将贺大人与贺呈送至北城门方显情谊,他也乐得走这一趟,便随行而上。
马车里坐着两个北方人,吹惯了晋阳的冷风,都不畏东南的严寒。贺呈一路上还一直掀开车上小窗的帘子,高兴地往外张望,有风呼呼的灌进来。
裴郁离搓了搓手指,有些冷了。
他的身子比起从前已经好了太多,这一年的冬日是他最康健的一个冬日。伤风发热的次数屈指可数,一直喝着养胃的药,胃病也没再犯过。
以往就算是夏日,他都有手脚冰凉的时候。可今年,身体里的寒气好像散了大半,大部分时间都是暖的。
这就导致他放松了警惕。
寇翊说得真没错,裴郁离无不后悔地想,该带着大氅的。
他走思了这么片刻,贺医丞已经将贺呈的手从窗框上拿下来,道:“风大,帘子便放着吧。”
贺呈道:“可也不冷啊。”
“你一人不冷,不代表天气就不冷。”贺医丞道。
贺呈想了想,竟乖乖坐好了。
裴郁离怎能不知贺医丞是在为他考虑,一时只觉得不好意思,便道:“无妨,外面热闹,小孩子喜欢看。”
贺医丞对他笑笑,说:“小裴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