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里,他看着大人一直在找她,随着时间的推移从阴鸷到愤怒,从愤怒到冷漠,看着他恨意渐消,却依然不放弃寻她,便知道他这次是彻底栽了。
若是能将人找回来,只怕是除了庆幸,再无别的情绪。
然而这些情绪,季阳大约是听不懂的,周骑叹了声气,喝了口酒继续用膳。季阳这会儿烦得很,一时也没了胃口,干脆起身往外走:“屋里闷,我出去跟外面的兄弟说说话。”
周骑没有拦他,继续吃他的饭,结果刚吃到一半,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吵闹,他听到季阳的声音皱起眉头,赶紧从屋里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便看到季阳将宁昌侯家唯一的儿子一脚踹下楼梯,侯府二小姐悲愤地冲下楼去扶人,他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将还要往下冲的季阳拦下来:“够了!别惹事。”
“谁惹事了?”季阳冷眼,“我不过是看他姐姐有些像简喃喃,便过来问两句,谁知道他就开始恶言相向!锦衣卫都敢招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周骑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侯府二小姐,果然与简喃喃生得有三分相似,然而一个是侯府嫡女,一个是烟花女子,想也不可能有什么干系,他叹了声气,将季阳拉走:“行了,你也是找简喃喃找魔怔了。”
季阳黑着脸被他拉回厢房,关上门后耳边彻底安静了。
半晌,季阳揉了一把脸,眼圈便有些红了:“老子就是气不过,她一个青楼女子,凭什么这么糟践咱大人的真心。”
周骑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转眼又是三两日。
周骑奉命在街上抓人,谁知那人逃脱,直直冲向一辆马车,他眼神一凛,直接手起刀落,在对方夺走马车之前一刀刺死了他。
“啧,溅了老子一身血,又得洗衣服了。”
“你不过是一件衣裳,人家马车可全脏了……哦,宁昌侯家的啊,那就没事了。”
两个锦衣卫哈哈大笑,周骑看向被溅了血的马车,语气淡淡道:“行了,事儿办成了就赶紧去复命吧,指挥使该等急了。”
两个锦衣卫立刻不敢再玩笑,正要说些什么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待马蹄声在面前停下时,才一同行礼:“指挥使。”
陆远身着暗红色飞鱼服,面无表情地坐在高马上,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后,便扯紧缰绳转身离开。骏马不紧不慢地经过溅了血的马车,一阵风吹过,马车的车帘被轻轻吹动,一股混合了花与药的清淡味道抚面而过,陆远的眼神猛地暗了下来。
他攥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暴露,一双狭长的眼眸死死盯着马车被车帘盖住的小小窗子,半晌回到马车前,眼眸漆黑地拿出绣春刀,用刀鞘尖挑着车帘从左往右拨开。
他动作极慢,仿佛故意折磨里头的人,只是最后被折磨的也不知是谁。
当车帘快被拨开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疾驰声:“指挥使大人!圣上要您即刻进宫!”
陆远手中动作停下,眼底一片漆黑,不知过了多久,他缓慢抽回了刀,面无表情地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一日后。
他静坐在书房中,长眸始终盯着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
“大人,查到了,宁昌侯府的嫡长女简轻语,年十七,自幼长在漠北,四个多月前母亲病故,便从漠北回了京都,两个月前刚到侯府。”
尘埃落定。
陆远指尖轻颤,看向桌子上的一百两银票。
来人回禀完便往外走,走到一半想到什么,又赶紧回头:“宁昌侯府明日设宴,像是要为简轻语……相看夫家。”
陆远眼神一暗,紧咬的牙关泛着血腥味。
来报的人已经走了,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他一个人,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声音低哑磁性:“简喃喃,你当真半点良心都无。”
说罢,他静了片刻,垂眸将银票叠好:“但若肯知错就改,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