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麦道:“目前我们的进口设备需要考虑很多问题,合同的签订,装运前的检验等,不过今天我只想请教两个问题,第一,国外进口仪器设备引进后,安装,管理,使用,维护,这些由谁来做?目前公司可有相关的技术人员配置?仪器设备出口方会对我方人员进行相关培训吗?第二,设备长期使用难免有损耗,需要备品配件,在仪器进口的合同中,关于备品配件的替代问题,有没有相关的考量,是打算将配件国产化,还是将由仪器设备供货方长期提供配件,如果是对方长期提供,又怎么保障供应?”
陆靖安一听这个,顿时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才勉强笑着道:“这个问题,我们的技术人员和法律人员会进行把关,这都是细节,细节方面的实施,底下人自然会操心。”
冬麦笑着道:“那就是目前还没谈了?太可惜了,本来想着陆总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参考,看来只能我们自己摸着石头过河了。”
旁边有人看陆靖安面子上多少过不去,便忙热络地笑着说:“陆总这是要干大事的,主要是敲定策略和方向,细节方面肯定是底下人谈,先定下来合同,这些都能细谈,再怎么着,咱们林总也是咱们陵城人,中国人,肯定帮着谈好,对不对?”
大家自然纷纷说是,一时说什么的都有,大多都是捧着。
倒是羊绒局的牛局长皱了眉头。
冬麦见此,也就不再说什么,很快到了晚宴时候,冬麦找个借口,打算提前离开了,该说的反正说了,仁至义尽,以后万一被人家坑了,那就怪自己了。
谁知道冬麦从会场往外走的时候,便见东边长廊尽头站着一个人影,倒是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正是孙红霞。
冬麦便走上前,想着再套套孙红霞的话,可走上前几步才发现,柱子后面竟然还有一个人,孙红霞正在和那人说话。
孙红霞低声哀求:“我求求你了,放过我,我儿子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他只是一个孩子啊,他是无辜的,你要怎么样我都行,刘铁柱和我的命都给你,你怎么对待我们都行,但我儿子是个孩子,他有心脏病啊!”
冬麦听这话,微惊,当下不动声色,屏住呼吸。
而林荣棠的声音却幽幽地响起来了:“红霞,你说什么呢,那个孩子,当时不是说是我的孩子吗?那是我的血脉对不对?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现在我把他接过来,会好好照顾他,将他抚养成人。你非和我抢孩子没什么意义,因为我能提供给他的条件,是你没法比的。”
孙红霞听这话,几乎站不稳:“林荣棠,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把孩子给我吧,那孩子真得不是你——”
然而她话说到一半,林荣棠便道:“嗯?孩子不是我的?当年你不是说,孩子是我的吗?”
语气轻柔而危险。
孙红霞一噎,愣愣地看着林荣棠,终于道:“对,孩子是你的。”
林荣棠便笑了:“孩子是我的,那是我的血脉,放心,我不会亏待他的,就让他在我这里住着,我会给他治病。”
孙红霞看着林荣棠,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你,你,你——”
她眼泪往下落,无助绝望:“你这是要把我逼死。”
林荣棠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
于是冬麦便看到,连手指甲都修得纤细优美的手,轻柔地抚过孙红霞的脸颊,低声道:“傻瓜,哭什么哭,如今你跟随在我身边,这不是挺好的?我会让你过上——”
他对着憔悴绝望的孙红霞吹了口气,笑着说出后面的话:“好日子的。”
孙红霞瑟瑟发抖,像是看鬼一样看着林荣棠。
林荣棠:“好了,你先回去房间等我,我要招待一位客人。”
孙红霞茫然地看着林荣棠,过了一会,才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挪走了。
等到孙红霞消失的时候,冬麦也打算离开,林荣棠却道:“冬麦,你觉得她可怜吗?”
冬麦没说话。
林荣棠:“我对她好也吧,不好也罢,这都是她欠我的。从法律上,她的儿子也确实是我的儿子呢,你说她怎么可能逃得了?”
夕阳落下,就在林荣棠的身后,将林荣棠纤瘦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逆着光,望着冬麦,声音幽柔:“我就喜欢看她绝望的样子,看她哭,看她痛苦,看她悔恨,早知道今日,又何必当初?既然当年她可以那么对待我,今天,就必须承受这一切。”
浅秋时分的傍晚,冬麦后背不寒而栗。
他果然就是回来报复的,报复陆靖安,报复孟雷东,报复孙红霞和刘铁柱,他不会放过所有的人。
他骨子里是一个骄傲的人,这个人折辱自己去陪着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就是在用点燃自己灰飞烟灭的绝然来拉着所有那些他恨的人一起下地狱。
秋叶飘零,林荣棠挑眉笑得清浅:“怎么,冬麦,你害怕了?”
冬麦抿唇,盯着林荣棠,良久后才道:“你的手段太脏了。”
林荣棠笑叹:“冬麦,其实不管我用什么手段,你都不用害怕。因为——”
他顿了顿,收住笑,认真地看着冬麦道:“你放心,我永远不会用任何手段对付你,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对不起我,只有你,是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