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这场《十五贯》选段选是后五折,问题就出在第七折“访鼠”上。
这一折素来是《十五贯》高潮戏。杀人越财娄阿鼠如何被扮成算命先生“微服私访”钦差况钟一步步引入彀中,过程里心理活动变化和表现最为精彩。
偏偏团里饰演娄阿鼠丑角是个年轻后生,活儿没练到家,中间那个被吓得倒翻到凳子后面、又从凳子底下钻出来老鼠似表情动作都没到位。
还没等他钻出来爬起身,台下就有看客把桌上果盘给掀了。
“那人骂得可难听了。”团里小演员愤愤不平地插话,“有意见可以提嘛,故意砸场子闹得人唱不下去算怎么回事?”
简听涛瞪了小演员一眼,但没说什么,显然小孩也是把他身为大师兄想说却不方便说话说出来了。
林青鸦原本听过全程,并没什么神情变化,听到这里她才起了点反应,眼帘撩起来:“在正式表演中途,戏停了?”
“当然停了,那状况谁唱下去嘛。”
“那人上台了吗?”
“啊?”
小演员终于察觉不对。
他朝那边抬头,就对上林青鸦一双清凌凌眼眸——褪去平常一贯淡雅温和,此时小观音与他印象里判如两人。
倒有点像教导他们师父乔笙云了。
小演员理直气壮地梗着脖子软下去,迟疑了下,他小声说:“那、那倒没有。”
“既没有上台,未耽误演员唱念、身段和步法,为何停下?”
“可…有人在台下骂呀。”
“昆曲传承六百年,历代先师前辈云云,他们每人从初登台起,台下只有捧场看客吗?”
“——”
团里逐渐安静下。
林青鸦声线依旧温柔如水,还带一些病里轻哑,但她身影亭亭地站在那儿,眼神澄澈明净,叫那些怨言推诿演员们不敢对视。
剧场内悄然无声。
林青鸦慢慢叹出一气,她抬眸,望向戏台正上方:“空谷幽兰”四个金字在黑色匾额上蒙了一层淡淡浮尘。
“戏子也有戏子风骨。……谷可以空,幽兰不可折。”
林青鸦垂回眼,掩住一声病里轻咳,朝后台走去。
尾声清雅低和。
“若将先人风骨忘净了,这戏台子才真要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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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场戏就演砸了,昆剧团上下都很受打击。向华颂对那几个冲动得和闹事客人推搡起来演员狠狠训斥一番后,还是想息事宁人。
可惜余波未止,反而是愈演愈烈形势。
“有人录了视频,回去后传到点评app和演出类论坛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闹事那几个在底下带节奏,除了贬低演员们业务能力外,还不遗余力地给贵团泼脏水。”
“看情形,恐怕是有备而来。”
“……”
林青鸦被简听涛从练功房请到剧团会议室里。
跟在推门简听涛身后进来时,她正听见会议桌旁坐着几人严肃讨论着上午发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