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音之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睁眼望着头顶,一时还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只是太累了,睡了太久,而做了一个梦。
只不过,经脉里流转的魔气,转眼就将她打回现实,聂音之翻身坐起来,因为这个举动,脑子又是一阵眩晕。
她支着头调息片刻,拂开袖口,手腕上淡金色的咒印还在,她掐诀勾出金芽,芽上的叶子还是那般,呈现半透明状,叶边缘有些模糊了,不聚不散地苟延残喘着。
聂音之试着将心念渗入叶子,却什么都没能感觉到,就如投了颗石子入空井,没有丝毫回音。
她抱着膝盖在床上坐了片刻,放空了一会儿,重新振作起来。
——她现在还没死,那顾绛便还算是没死吧,只要有这个咒术在,不论他在哪里,她都一定能再找到他。
聂音之只敢小心翼翼地碰了下那片将散未散的叶子,随后将它收入咒印里,起身掀开床幔,打量四周。
这座屋子很大,屋内摆置处处透着精致和典雅,廊柱上雕刻着不同形制的祥云,雪白的鲛纱垂挂在窗棂上,月光从窗外泼洒进来,她听到潮水击打石壁的哗哗声,空气中带着新鲜的潮气,很舒适,看来她不在万魔窟了。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应该说这整座宫殿内外都只有她一个人,而且布有重重法阵,几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聂音之的神识在法阵转一圈,看出来这不是想锁住她,而是保护结界,她猜可能是封寒缨布下的。
确认了周围环境无虞后,聂音之盘膝入定检查自己的灵脉和内府。
她入魔之时境界不断下跌,身体里的经络骨骼几乎都像是被打碎了,再重新组过,整个人都脱胎换骨。
如今魔气彻底浸润进她的法身和神魂,跌落的境界又一重重攀升,现在浑身上下都膨胀着魔气,有种要突破化神,跨入大乘期的感觉。
聂音之现在多少有点体会到顾绛那种凌然众人之上的感觉了。
不知道顾绛在包裹她元神的那朵火焰里,塞的到底是什么?反正绝不会是普通的血月影魔气。
聂音之的经脉里的魔气里还残留着少许的五色露,那颗好像取之不尽的珠子彻底碎了,全都在入魔之时耗在修复她的身体上,如今身上的损伤基本复原,只是有些失血过多。
聂音之抬手,一缕血月影自她手心凝聚,萦绕在葱白似的指尖,魔气随她心意而动,如臂指使,从窗缝里飞出,撞上室外的结界。
这样封寒缨应该就知道她已经醒了。
聂音之召出灵剑,鸿鹄的白光立即将周围都照得亮堂起来。
它蹲在剑首上,歪着脑袋打量她。
聂音之揉揉它的脑袋,捉起翅膀看它翎羽上被魔气染红的尖端,“抱歉啊,把你也染色了,你喜欢这样吗?”
鸿鹄不停点头,撅起屁股,把尾羽末端被染红的环状翎羽也给她看,看上去它很喜欢自己的新形象,啾啾地叫了两声。
“这是被红叶染的?”聂音之指尖抚摸刀身中缝那道红痕。
鸿鹄转了两圈,啾啾叫个不停。说它也在那讨厌的刀身上烫了一个印记。
现下是夜里,情况不明,聂音之便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定了会儿神在心里梳理顾绛传给她的信息。
顾绛原以为魔修是打破了天道规则而诞生的,天道要拨乱反正,重回正轨,魔祖才会被天道不容,会受到天地威压,神女也是以此为前提降世。
天道规则可以被破一次,便可以被破第二次,当年法宗宗主怀云山能做到的事,顾绛自信自己也能做到。
所以他打算借助韩竟飞升的一瞬之机,想要抹去天道赋予神女的血脉,篡改天道对于魔祖的规则,他希望他们以后能像正常人那般相爱相守。
但是顾绛没料到,这个世界是从一本书中诞生,按照他从天道中看到的,这个世界其实存在着两套运行规律,一是这世间万事万物存在的客观规律,二便是剧情。
剧情与天道共存,“渡化万魔,灵气复苏”是剧情收拢的最重要的结点,要么按照原著实现剧情,要么彻底将剧情与这个世界剥离开。
“那就是弹幕里所说的,崩剧情吧?”聂音之在心里寻思,萧灵死了,桑无眠也死了,弹幕里曾说过,有名有姓的角色都被她祸害光了。
现在连可以渡化万魔的神女血脉都被她毁了,那剧情不应该崩得救无可救了吗?
早知如此,她应该早点将弹幕里的信息透露给顾绛知道,他也不至于那么猝不及防。不过,聂音之也实在没想到,一贯得过且过,好像什么事都不值得他去争取的人,会为了想要爱她而去和天道较劲。
可他为什么要瞒着她,真那么有自信的话,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给她绑定个多余的封寒缨,将她喂上化神巅峰,简直就跟安排后事一般。
聂音之想到此处,还是有点生气,她也不管顾绛现在能不能接收到她的情绪,勾出金芽,打开共情,将自己的骂骂咧咧一股脑倒进那虚散的叶片里,恨恨地告诉他,她不仅要绑定封寒缨,还要绑定三千后宫。
云露均沾,每天都会宠幸这些叶片,他要是感觉不到,那是他活该,自作自受。
聂音之目光落在虚散的叶子上,又觉得心口有些疼,慢吞吞地补充道:“想要阻止我的话,你就早点回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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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聂音之正在清理献祭阵,共生咒术的卷轴她已经研究透了,还是没能感应到顾绛,便开始尝试别的办法,献祭阵自然也得试一试。
只不过还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