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整个内狱空间内的命网大阵,都是以班善的命轨金线为主体依托,他们一百五十六位班家修士的命轨金线则为其上的添加附着。
于卜师而言,正是因为他们知晓拿捏住敌人的命轨金线后,能够达成何种不期然的结果,所以他们对自己的命轨金线才会越发珍稀。
更甚至许多卜师,还会在平时的坐卧与行动赶路间,养成不间断清扫并捡拾起自己命轨金线的习惯,以防止一个疏忽,让自己的命轨金线落入其他敌手,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这也是大部分卜师手头上都会有个缠绕或者摇晃东西习惯的原因。
但是现在,这群班家修士在抽调出自己的命轨金线时,却是没有丝毫动作上的迟疑,面上更是双隐带激动与灼热。他们迫不及待地便要将自己的所有金线,与班善的命轨金线交织叠织,最终形成一个个繁复精巧的形状。
各种气息不一、剔透度不同的命轨金线在这方内狱内葳蕤而起,全部都是正值巅峰期的、繁茂且夺目的模样。
班善坐在通往地下七层的入口前,迅速地往口中塞了几粒丹药,在众人在他的命网大阵上添砖加瓦、彻底完成命网绘织前,盘膝于原地,抓紧时间阖目调息。
此时他已用自己的命轨金线将内狱填满了大部分,班善能够通过他之前遗落在外的命轨金线,轻易掌握到此处空间内外的景象。
在内狱之外,由于瑟武等人的严加命令,丹道王家的占卜堂修士,到底是过来走了一趟,并且最终到底是中了毒,却并未有任何成效。
而在内狱之内,他的那些族人们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在往他的命轨金线上缠绕,将他们的生命、气运、以及所有,都交托与他身上。
由于族人们的倾力相助,他之前有些耗费的身体逐渐地感到了舒畅的充盈,不仅精力在快速恢复着,就连身体上的伤口、以及体内的精血也都是这般。
又三日过去,当内狱之外又来了一拨修士,开始对令签屏障进行突破围攻时,内狱之中,班家一百五十六位修士的命轨交织也全部完成,与班善布置在狱内的命轨金线全部相连。
曾经以玩弄命轨为乐的卜师们,最终主动跳入命轨的网结中,被其所困。
班善也是在此时陡然睁眼。
他稍微感知了两下周遭躁动的气息,而后优雅起身,稍微整理了下袖角法袍上的灰尘。
在他身后,张开了极度辽阔与厚重的“蛛网”,其上是全身心信任他的族人们;在他身前,却全是危险,并无退路,需要他去负重前行。
就是在这个时候,班善伸出手指,拨动了下身侧自己的命轨金线。
伴随着他的动作,宽阔的金网将震动不断上传,让自缚于命网间的族人们同时感知接收。
下一刻,他们各自动作,先是向着他们在此层改动过后的阵纹阵心弹送入大堆灵晶,彻底激活了其上阵法;之后又分别割开自己的食指,将其中的血液滴到他们面前自己的命轨丝弦上,与每一层班善留在其中令签上的精血,相互呼应共鸣。
此两步过后,三十六柱内狱的上几层空间内,全部绽出了血色光华,周遭的气息迅速出现了明显的改变。
在他们狱中命网大阵的镇压下,其内每一寸的空气都在躁动,无论王印还是石碑之中,都似有什么强悍且无法匹敌之物苏醒,并迅速转为疯狂。
那种激烈的态势,就仿似是洒入平静油锅内的水,汹涌且澎湃,它们呼啸着、怒吼着,想要挣脱他们的暂时性压制,彻底反弹。给无论是作为命网主体的班善,还是依附于其上的班家族人们,都造成了难以言喻的压力。
也是在这个时候,命网上的班家族人们相继将自己留有伤口的十指,按压到了面前的命轨之上,仿似全副交托后的予取予求。
但是这一刻,他们的目光都分外灼亮。那模样,就仿似是被困囿在蛛网中的祭品一般,主动仰颈献祭,一个个的面色虽然苍白,表情却热烈且虔诚。
班善此时面上刚刚升起的红润,也迅速回落。
他不动声色回头,就见在这次改阵启动后,身后金色的命网,已迅速染上了浅淡的红,其上似有躁动的淡红在那庞大的脉络命网中汩汩流动。
班善垂眸感受了下这些命网对他们生机、气运、以及精血的吸取速度,而后抬眸与六层正看向他的族人们点了点头:“我去了。”
“族长小心。”
班善应声,之后便抬脚就下到了地下七层。
自身后改动后的阵法被启动后,他每行走一步,就重逾万斤,体内每抽取出一寸命轨金线,痛苦程度更是堪比从魂体核心内抽取魂丝,且还会随着距离的延长,而不断增加。
但班善的面上却始终没有变化,不仅神态,就连动作也依旧从容,只除了自他身后抽出的命轨金线渐染上了越来越深的红。
从踏入内狱的第七层开始,这里便遍无他物,除了白骨就是白骨,不同的只有他们是各种不同的姿势,带有不同的气息,陨落之前也是拥有着不同的修为。
打眼一瞧,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但班善却觉得,自从他踏入这里开始,就似被温泉包裹,被亲人环绕,他敏锐地感应到其中与他们出自本源的亲切气息。
他的耳畔迅速浮现出亲友的呓语,面前浮现出不尽的幻象,它们争相恐后地出现在他周遭,让他感觉它们不用很费气力,就能卸掉他的全部防备,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想要永远停驻在亲人的怀抱中,永不醒来。
但是对此,班善的脚步却只停驻了一瞬,之后就又继续向前。
整个过程中,除了他眼底的神色越发幽深以外,就没再也没有其他变化。
在第七层白骨空间内的结网速度要比上面的所有层耗时都要长,班善不仅要承担着抽取命轨金线期间的痛苦,走路时的负担,在这里的白骨们还不能轻易碰触,一个弄不好,就会被吸取掉一层血肉,彻底陷入到此间的幻境中,再也无法醒来。
他的耳畔不间断地响起一声声叹息:
“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