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对他恁般慈爱,现在是周廷开始报答陛下的时候了!不用问就知道,公主们被扫了面子不能不找您哭诉的,周廷连这个事都办不好,把麻烦捅到您的面前来,他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以为别人一定得求着他、供着他,他才会肆无忌惮地耍小聪明。他就快失去对您的敬畏了。敬爱一个人,一定不会为他添麻烦的。何况那是驸马,纪炳辉都没干过这种事!”
“我并非全是为了贺州乡亲说话,我也喜欢能做事的人,雍邑选才也不避地域。我让他们考试,让他们学规矩。现在是该告诉找回来的这个孩子,这个家是有规矩的时候了。这件事只有您才能做得到,也只能由您来做,换一个人没有您的威望,压不住各方心中的不忿,就会变成内耗。有内忧就必会为外患所趁,内外交困,会累死人的。臣还想为陛下清扫大漠,不想把精力耗费在这些可能避免的事情上。这才是臣急着赶回来的原因。”
“周廷应该知道,他、他们,与京城士人、贺州旧部一样,都是您的臣子,也只是您的臣子,并不比别人高贵。要没人给他们泼一盆冷水,他们醒不过来,对他们、对朝廷、对国家都不是好事。”
章熙道:“是啊,差不多了。这件事,你来办,你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公孙佳离席长揖,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晃了几晃。章熙微惊,急忙伸手,一旁小宦官已架住了公孙佳。
公孙佳等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了,才向章熙告罪:“陛下恕罪。可能是路上赶得太急了,臣会把事情办妥的。”
她带着一身虚汗出了大殿,出来被单宇和薛珍接住,低声道:“不要慌,赶紧的,去政事堂,办事!”
一直等在外面的周廷和霍云蔚一句话也没插上,周廷对霍云蔚道:“霍相公,这……”
霍云蔚骂道:“蠢材!趁早把那个小畜牲打发回老家何至于此?”急急地追赶去了政事堂。
今天是江平章当值,看到公孙佳吃了一惊:“你怎么回来啦?”
公孙佳道:“嗯,一点小事儿,您知道的。”
江平章道:“既是小事,何必着急?如果不是小事,你这般模样支持得住吗?”
公孙佳微笑道:“那您帮个忙,拟个让张元滚蛋的稿子呗。”
江平章心里是乐意的,笑道:“好嘞!”
霍云蔚赶过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有点羞又有点恼,说:“你这又是何必?”
公孙佳靠在单宇的身上,对霍云蔚笑道:“霍叔父。”
“这事儿是张元那个小畜牲没脑子,你为了他赶回来大动干戈,有份。有什么事儿,你来封信不就好了吗?”
公孙佳道:“话不是这么说的,霍叔父,这几年我可给足他们面子了,还舍了自己的面子压下了这些乡亲们,让乡亲们也礼让三分。换来的是什么?嗯?孩子不懂事儿,大人也不懂?谁动我舅舅,我就让他舅舅难受!”
霍云蔚道:“你轻着点儿,这脾气可真是像你外婆家的人!快坐下吧。”
公孙佳坐了下来,说:“叔父,这事儿不能轻轻放下。人无信不立,乡亲们答应我忍让是因为我答应他们,不让他们受气。我不能失信于自己人。”
霍云蔚神色黯然:“那南人士子就……”
公孙佳轻笑一声,从江平章那里接过了稿子,道一声谢,匆匆看了眼,说一声:“得罪。”将江平章写的“恃才傲物”四个字抹了,改为“德不配位,不堪大用”。江平章心提到嗓子眼儿,说了一句:“这样就不工整了!”
骈四俪六的,得对仗,拿八个字换四个字,打乱节奏了喂!
公孙佳道:“让他们誊抄,不叫别人知道是你写的。”
这是谁写的事儿吗?
公孙佳又说:“阿宇,平章太和气了,下一个你来写——问责当地官员,怎么把这么个废物扔到京城来了?京城是专门收垃圾的吗?张元活这么大,家里没把他教好,就让当地郡守来管束教导。让县令用心在当地择选三、五个品学兼优的俊才,郡守选十人,都进贡到京城来供朝廷采用备选。”
稿子拟完,公孙佳一口气也差不多了,与江平章道别。霍云蔚也与江平章一揖,跟在公孙佳的后面走出政事堂。
他哀声叹气地:“周廷这下是彻底没脸啦。”
“我给他脸他才有脸!脸皮都给他揭下来!您也真是的,比我还像个新娘子,还是贞洁烈女,就认准了这么一个丈夫似的。您再这样,我就要笑话您啦。用他是为了治国,他要对国家有了损害,哼!南方士人多得是,他也不比别人特殊不是?您这碗水可得端平了,不然……”
霍云蔚又长叹了一声:“难呐……”
“不难,轮得到你我来办事?”
“唉……”
“我对南方士人没什么恶感,用是肯定要用的,但是他们不能蹬鼻子上脸,给我惹麻烦。我只想完成我爹没干完的事儿,扫荡边境。”公孙佳跟霍云蔚摊牌了。
霍云蔚道:“好,我明白了。”
公孙佳与霍云蔚痛快地交完了底,上车回家的时候就已经支撑不住了,一头栽进了元铮的怀里。
元铮大惊,将她抱起。公孙佳道:“不要惊动别人,回家!明早无论如何叫醒我,我要盯着两道文书发下去再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