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这句话刚出口,就接触到了对方轻微皱起又松开的眉头,下意识判断:“你不想要他们。”
周围听见他们对话的人群眼中绝望更甚,有人已经无声地流下了满脸的泪水。
文森特摸了摸冰冷镀银的手杖,语调缓慢拉长,不肯定也不否定:“添头,女士,我完成人类的委托,换取他们不来打扰我,很快你也会从中得利,所以,他们是我此行的附加赠品。”
“我不介意,”新娘爽快地点头,这三万人在她眼里还没一件漂亮的裙子重要,她完全不介意拿他们讨好一下未来的同伴,“那么你想要的东西?”
“几个问题的答案。”文森特说。
年轻女孩看了看他,谨慎地回答:“只要是我知道的。”
疯医生停顿了片刻,然后开口:“首先,请告诉我你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你知道,我们来到这里的方式可能都不太一样……”
他的用语非常的含糊,很容易让人展开自由的想象,但其实他的话里什么实际内容都没有,和空手套白狼也差不多。
杀戮新娘迟疑了一下,她本能觉得这个“问题”好像不应该被称为一个问题,但她刚刚才说了“只要是我知道的”……
一个狡猾的家伙。
她在心里再次给这个漂亮的男人下了定义。
“没什么不能说的,”她简略地整理了一下思绪,“我发现‘我’是‘我’之后,就一直在重复那些事情,你应该知道,就是那些无趣的‘故事’——他们应该是这样称呼的,我忘了第几次清理完庄园,可能是几十次或者一百多次?总之,就是很多次,然后突然感觉周围不太一样了。”
她像一只晒到太阳的猫咪一样,杏眼微微眯起,脸颊上浮现了回味的、代表着快乐的神色:“有新的东西出现了,本来应该是下一批新娘,但是马车没有出现,庄园的大门被一群陌生人推开了。”
一声怪异悠长的叹气从她口中吐出,充满了和岁月黏着在一起的老人才有的干枯、腐朽的冰冷气味,青春的脸庞下被漫长时光搓磨得腐烂的灵魂从棺木里坐起,充满喜悦地看向欣欣向荣的新世界:“于是我天然就知道,我的刑期已经结束,我来到了自由的新世界,那真是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了,终于有新的人来到我面前了。”
“于是我就和他们玩了一场游戏,”她飨足地舔了舔嘴唇,仿佛想起了那些“有趣的游戏”,“后来他们派出了代表,想要和我达成协议,我觉得有点意思,就答应了。”
文森特不关心她充满了自我意识和丰富思想的个人经历,快速冷静地剔除了所有陈述个人想法和感受的句子,总结下来,只得到了一点聊胜于无的东西。
她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怎么样做到这一点,好像一切就是顺其自然的行为,她忽然产生了自我意识,然后经过了漫长的重复的“轮回”,突然有一天就知道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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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极了胡言乱语编造的三流小说,还是逻辑不通顺、情节颠三倒四无法自洽的那种地摊小说。
全程都充满了主角无序混乱的呓语,过于丰沛的抒情,凌乱的形容词和意识流的陈述。
文森特难以忍受地蹙了一下眉头,换了个问题:“从出生开始,还是从庄园里开始?”
这回对方快速理解了他的意思:“每次都是从庄园开始,但是我能非常清晰地记住所有经历,就好像我真的是刚刚从家里离开。”
他又凌乱地问了许多问题,这些问题充满了跳跃性,从她爱吃的食物,到她离开家前往庄园那天的天气,到她杀掉每一个人的手法,问到后来,年轻女孩眼里都充满了迷惑,开始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一点不确定:“是……是阴天?对,前一天刚下过雨,我下马车的时候,裙子还被水坑溅湿了,要不是这样,我应该去摘那朵很好看的野蔷薇,我都能想象到那朵花戴在我头上会有多好看——等一下,你问这些到底要干什么?”
她被这些奇怪的问题弄得焦躁起来,眉宇间染上了不耐的神色,她很谨慎地避开了那些询问她能力的问题,不掀开自己所有的底牌是每个有理智的人的本能,但这就要求她长时间保持警惕,这让她感到疲惫。
“最后一个问题,”文森特丝毫不在意她的不耐,听见是最后一个问题,她不得不按捺下心里的烦躁,耐心去听他的话,“你发现‘你’是‘你’的那天,还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她回答得很快,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两遍了,她不用思考就将重复过的答案再次脱口而出,“没有任何异常,城堡里还是糟糕得要命,我刚刚砍下一个女人的头,她的血弄得我的裙子湿漉漉的,还有股臭味,伯爵在二楼看我,就在那一瞬间,我身上好像有锁链断掉了——就那种感觉,你明白吧?我忽然就醒过来了,在看到伯爵的眼睛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我必须杀了他,鉴于我们之中只能有一个人活着成功离开那里。”
文森特将她的回答咀嚼了几遍,在她快要发怒的时候点点头:“我没有问题了,那么,请跟我来吧,我亲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