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今!”时絷之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一字一句的喊出这个名字,腰间长剑刷的一声出鞘,“放肆!”
赵松树率先站了出来,咬牙垂目,当真像一排沉默的松树牢牢站在那里挡住了时絷之的去路。
在燕京城中乃至于整个大楚湘王都是极有威势的人物,可放在羌谷关却不一样。
这里的一切都由赵阿今说了算,她手握重兵才是这里掷地有声的人物。
时絷之目眦欲裂,却到底只能看着那个人抱着她的小妹一步一步离开。
赵阿今一开始还是慢的,离开了城门却开始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身上本来还有伤的,再抱着一个大活人怎么也走不快的,可她觉得身上的伤好像都失去了痛感。
在那刹那间她想的都是,若是阿慕真的没了她该怎么办?
再重再多的权势都不再有任何的用处,这个人不在了,她牢牢攥在手里的这些到底还有什么用呢?
世界的声音都在缓慢的后退,她觉得胸腔里像是有一股火在灼烧,然后忽地听见滴答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脆响。
她无知无觉的往前走去,片刻后迟钝的回过头来,是阿慕身上的坠子掉了。
那是她捡到阿慕时她身上唯一的东西,一块刻了字的玉坠子,她凭着那个字专门找了秀才问了才给阿慕取的名字,那是不能丢的
她想回过头去捡而后猛地被一片刺目的颜色灼伤了双眼。
是血的红色,滴答滴答的血从她抱着的人身上流出,在她走过之处蜿蜒出一条血路。
她刹那间回过神来,怀里的人呼吸微弱的几不可闻,一双眼沉沉闭合。
那天下午羌谷关的大夫尽数被带去了守备府,血水一盆一盆的从房里换出来,边关的大夫大多只能治治头疼脑热,对于这种事完全没有经验。
时絷之随身携带的御医冲过去时看见的已经是一片血泊,赵阿今一身的鲜血近乎魔怔的抱着怀里的人,刀剑散落一地,她像一个疯子,双目血红戾气深重,却又在那种凶戾里显露出少有的脆弱哀求。
一面厉吼威胁,“你们救不活她就给她陪葬!谁,谁都别想好好的从这里踏出去”
一面又哭着哀求:“求你们救救她,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我什么都愿意给”
那又哭又笑的模样让时絷之有一瞬窒息,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人。
后来年过半百的老太医好不容易抢了一只手过来搭了脉,喂下去数种丸药又开了几种方子,血好歹是止住了,时絷之颤抖的手也终于收拢进了袖子里。
老太医见过太多后宫阴私,抚着胡须片刻才道:“是孕子方药剂过重又吹了寒风再加上体虚不足的急症吧。”
老太医觑了一眼众人脸色,还是添了一句。
“她身体已是极差,孕子方药性太烈,反噬自身反倒不好,若是可以,还是不要再继续服用了”
年过七旬的老大夫由童子拿了药箱子微微俯身离开,一眼都不敢多看。
这种事不看才是最妙的。
好歹是一条命保住了,时絷之的嘴唇几度张合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你逼她,服食孕子方?”
“你知道那是什么药吗?她现在的身体根本受不住,你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时絷之看着自己的妹妹,再冷静淡然的人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却又强迫自己了冷静下来,这里没有几个正常人,她再不冷静,翻脸受苦的怕还是小妹。
时清薏在赵阿今手里,这是她的死穴。
“你到底要些什么?粮草官位还是其他?本王会尽我所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只求你放过阿慕,她被你折磨到现在,还不够赎罪吗?”
世人皆有所求,或钱或权,在无边权势的威逼利诱下,其他的也算得了什么?
赵阿今把下颌轻轻抵在时清薏绒软的发顶,她脸颊上还有血迹,闻言微微笑了一下:“这个世上,还有四皇女时清薏吗?”
她慢慢垂下眼帘,头歪靠着时清薏,感受着脆弱的呼吸洒在她颈侧,一颗悬起的心慢慢回落了去。
她掀起嘴角,轻哂了一下。
“四皇女时清薏不是已经死在边关动乱当中,现在活着的,是我的青梅竹马,年少时因战祸失散多年最近才寻回的阿慕。”
那双阴鸷的眼里有时絷之不能想象的执念和贪婪,又从中分出一点的满足。
她轻轻梳理时清薏染血的长发,脸上溅落着鲜血,病态而沉稳的出声。
“四皇女亡故的折子已经送进燕京城中,呈上陛下案头。”
而且,是暗中由太子亲卫亲自接应护送至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