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薏突然伸出手背过身去,纤细的手指摸了摸背后将军冷峻的面色绷的极紧的下颌,轻轻笑了笑:“阿今,你说,我阿姊这样的人,在我死了以后如何能够争过你呢?”
毕竟,你是这样心狠手辣又不择手段的人。
赵阿今低下头蹭着她薄凉的指尖,声音微苦:“你舍不下她,却舍得下我?”
在你心里我够狠所以就不必心疼,不必担忧是吗?
时清薏没有回答她,手指抚过她的肩甲,突然长长的诡异的叹了口气:“阿今,有其实父皇最后会选择谁你心知肚明。”
马蹄静静踏过山路,只有细碎的风雨带来刻骨的寒意,时清薏似乎在笑,眉眼微微弯了弯:“阿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父皇是胜了他的几位阿姐才登上如此高位,其实他心中还是属意太子的,他纵容我和我阿姊也不过只是为了鞭策他的宝贝儿子,叫他不要胡作非为,毕竟,那才是他养在膝下的孩子”
那一瞬间熊熊大火照在她脸上映出几分诡异的阴影,她似乎是想笑的却又觉得疲惫的模样。
“可惜啊”
可惜,他看好的儿子就是这样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只是被鞭策敲打几下就坐不住选择了最为极端的方式——弑父。
至于其中有没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大火在身后蔓延,被夜风携带着微雨吹的火势疯长,夜风里似乎隐隐的似乎有什么人在哭喊着什么,像一场荒诞无稽的笑话。
不知道太子看见父皇留下的遗诏时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无论如何天子已立遗诏,天子既崩,太子即位就是理所应当,可他不敢等也等不住,再加上如今赵阿今的归附和时絷之的监国,让他有了依仗的同时也有了更多的惶恐。
“他已经弑父,就算留下的诏书是真的,也是假的了”
很快,太子弑父的消息就会传遍九州四海,每一个通读孝道的人都唾弃他的禽兽行径,从此以后青史留名一笔落下也是罪大恶极的弑父骂名。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骗局。
远方行宫里跪坐在尸体旁的太子怔然惶恐的看着房梁,像是从一场恐怖的梦魇里惊醒,耳边都是嗡鸣,他想伸手去摇醒那个被他亲手毒害的老者,却看见他不能瞑目的双目。
死死地、死死地瞪视着他。
污浊的血迹从天子的嘴角喷涌而出早已凉透,天幕尽是血色,太子恍然站起来,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想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能艰难的从唇齿间发出嗬嗬的吸气声。
他似哭似笑,惶惶然在心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火光炙烤着他的脊背,他站在龙榻边上目眦欲裂:“父皇父皇”
“主子快些走吧,火已经要烧起来了!”
“谁放的火?”他已站不稳当,那双被火映红的眼睛好像一双兽类的瞳孔,摇摇晃晃的捧着那卷圣旨:“赵将军呢?!赵阿今人在哪里?灭火、灭火!”
父皇的尸身还在这里,不、不!火势一但起来所有人都会发现他弑父夺位,这跟一开始商议的根本不一样!
明明商议好了趁着父皇未曾改立时絷之前弑父夺位,只要父皇死前没有废掉他的太子之位,他就依然是名正言顺的新君!
到时候杀尽合宫道人,就说是父皇误服丹药身亡,怎么会、如何会骤然起了大火?!
心腹沉痛而绝望的嘶声回答:“放火的,正是赵将军——”
太子轰然后退数步。
这就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要他亲手杀死他的父亲,成为众矢之的万人唾弃的靶子,也给时絷之一个名正言顺即位理由。
“赵阿今——”
怨毒的声音传遍四野,而在另一侧,赵阿今牵着时清薏的手隐没在雨中,马蹄声嘀嗒很久就消失无踪。
这是一场恐怖又迅捷的报复,如同暴风雨一般来的猝不及防又让人心惊胆战。
不过短短数日之间燕京城就已改天换地。
剩下的事情无需时清薏再来操心,自然有人收拾残局,宫里医术最好的大夫为她把着脉劝她不要再劳心劳神损耗寿数。
她不置可否的合上眼,直到大夫离开良久才缓声开口问:“太子押送回燕京了吗?”
有人从阴影里出来,低声汇报道:“不曾,太子——逃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