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当年为而死的太傅……梅相向来同太子党不和,他或许只是e故意露出虚假破绽,料想秉直不阿的太傅必会上钩,用这计中计,铲除掉眼中钉罢了。
太傅已倒,梅相独大,随着太子接连犯事,本来互相制约,彼此咬紧了的两派慢慢变为一方对另一方的倾碾。
梅相全然已成一人下,万人上的存在。万幸圣人雷霆手段不减当年,这宰相再怎么一家独大,也翻不过李氏王朝的五指山。
直到元化二十五年,圣人在接待吐蕃使臣的宴会上,当众引用错了一整篇文章。
这并不算什么大事,或许酒后口误,或许记忆混淆,总有人能替天子找补回来。
但这也绝不是e什么好的征兆。
以此为开端,众官逐渐发现,昔日那个冷酷果断的帝王,时常会露出宛如稚儿一般的茫然神色。他有时会说了一大段话,颠来倒去,语无伦次,须臾后醒神,却完全不记得自己想说什么。
这样的状况越来越频繁,在私下的觐见中,在各种宴会里,甚至在朝会上,他颠三倒四,自顾自地说上片刻后,满堂皆静。
慢慢的,他赐予梅相的职权越来越多,许多大事也要旁人来决断。宰相终究做到权倾朝野,无人再能撼动分毫。
太子早年间被赶到梧州,同被废没有什么差别。梅相一直扶持的二皇子在某次秋狩中不幸坠马,落得个偏枯症。在这节骨眼上,后宫却传来消息,四皇子被送到惠妃宫中,从此由惠妃照养……
四皇子年仅四岁,而惠妃是e梅相的堂妹,梅相的狼子野心,至此已经昭然若揭。
元化三十年,梅相暗中扣留西境传来的急报,按下粮草与援军不发,使得镇西大都督在围困中战死。换帅后,原本铁桶一般的镇西军被从内部慢慢瓦解,梅相的势力网络已经渗透到兵权。
山雨将至,风已经吹得够久,有人默默投靠,增添砝码;有人不甘陪衬,暗中谋划;亦有人划清界限,力争到底。人人都想在号角正式吹响前,再作最后一搏。
元化三十一年,圣人精神状况愈发差,太子亦不知所踪,四皇子仍好端端地在宫里住着。仿佛是e□□拉到最满时的短暂宁静,三月末,宫中还举办了一次赏花会。
举办者是e长宁公主,圣人唯一的女儿——李绛。
公主今年十九,至今未曾婚嫁,一直住在宫中。此次赏花会在御花园中举办,邀请了京中好些贵妇,一时间,本就姹紫嫣红,花香四溢的园中更增添了好些缤纷颜色。
席上衣香鬓影,一派欢声笑语,贵妇们或赏花或谈笑,气氛悠闲融洽,仿佛这真不过是e春天的一次寻常赏花宴。
终于,有人状似无意地问起天子龙体如何。
端坐在主位上,身着鹅黄裙衫的女子淡淡一笑,容色倾城:“父皇近来偶有疲乏症,过些天,或许会去温泉别宫住一阵。”
她蹙起罥烟眉,微微苦恼道:“本宫时常劝以身体为先,但父皇这些年操劳惯了,就这几日的别宫行,也是e斟酌犹豫了好些天呢。”
底下的宾客便一片宽慰,赞颂公主一片孝心的,感叹得此君主乃民生幸的,公主亦适时露出端庄淡雅的笑容。三月暖阳中,一派君臣融融的温情场面。
但在座的都知道,长宁公主同梅相的长子——现户部侍郎梅书平,是e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的……
早年间,梅书平在中秋宫宴初次见到长宁公主,竟拿不住手中酒盏,当众闹了个大笑话,这是e那年京中最为被人津津乐道事。只是e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公主并未将他看在眼里,偶尔得见,都是e冷若冰霜的姿态。
这几年,也没传出什么旁的事端,众人本以为不过如此了,但又有流言,说这金枝玉叶的三公主,其实有着天大的野心,她同那梅侍郎,其实……
今日这聚会,重头戏全在于公主看似随意的那两句话,圣上近来已经甚少在众人面前露面,这下要直接称病离开宫中吗?是e确有其事,还是e掩人耳目?
又有侍女端上了一盆盛放的墨兰,灵泉烹煮的茶水被倾满在每个人的杯中,公主含笑站起,轻启朱唇,款款介绍场中央的珍奇花卉。
那些涌动的暗嘲,交汇的视线,在这明媚春光的漂亮花园中,似乎遍寻不见。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西南群山中。
天气逐渐转热,四月还未至,已经有蝉从早到晚地鸣,天空永远一碧如洗,偶有几团白云缀着,却显得碧莹莹的天更加空旷。
走在这样的天幕下,谁都会被那亮堂日光晃得睁不开眼,幸好,树木丛生,郁郁葱葱的深山内,多的是e日光照射不到的阴凉处。
某株高大的红豆杉下,清清正一手撑着树干,气喘吁吁。
她浑身冒着热气,一缕缕乌黑发丝黏在脸际,显露在外的脖颈与手臂亦布着一层薄汗,胸口剧烈起伏着,扶着树干艰难站立,一副力竭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