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方向,古拉玉侧过头,看向桌上的物事。
她轻靠在窗边,逆着光,头上发髻有一点点乱,年轻女子微笑着说:“就是个平常东西。”
清清记住了那个罐子的模样,吃晚饭的时候,她向裴远时描绘。
“手掌那么大,通体乌黑,上面没什么花纹。有个盖子可以取下,那个盖子……”她回忆着,露出思考的神色,“那个盖子,倒是十分特别,似乎是镂空的。”
裴远时听完,迟疑道:“听上去,倒像是关蛐蛐儿的笼子。”
清清看着他:“你还玩过蛐蛐儿?”
裴远时也看着她:“我为什么不能玩过?”
清清说:“我完全不能想象,你蹲在墙角,看着小虫打架的样子,或许时不时叫好……”
她越说越乐,笑个不停。
裴远时无奈地说:“我不会叫它们打架,只是养着,喂喂水和稻谷罢了。”
“那你养来做什么?听着好听吗?”
裴远时顿了顿:“就是养着……”
他慢慢地说:“算是听个声音吧,因为很热闹,我小时候不结交同龄玩伴,但偶尔还是想听到些什么声音,就养了。”
他眼神忽得很远,好像在回忆着不算愉快,也不算难过的一段时光。
清清不再说话,她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口。
“以后不会这样了,”她十分自信,“我的话很多的,比蛐蛐儿还要多些。”
裴远时笑了,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又倾身靠过来,却被她推开了。
“吃饭呢!”清清埋怨道,“今天便是初二,晚上我……”
灿烂夕阳投射进窗,他们交谈起来,声音轻到不可闻。
是夜。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少数几粒星子挂着,夏虫伏在草叶间一声声地鸣。
古拉玉从太阳落山后,便一直呆在屋内,没有再出门一步。
桌上燃了一盏油灯,将她的身影投射在墙面,留下巨大的阴影,像暗中窥伺的兽类。夜风从洞开着的窗中涌入,卷过她耳边发丝。
她坐在案前,身姿笔挺,她可以保持这个姿势一天一夜,就像能在风雨中持箭锁定猎物一样,她是最坚定的猎手,她有用不尽的耐心。
那只小罐被打开,盖在放在一边,它就那么黑洞洞地敞开着,放在面前。
里面什么也没有。
古拉玉端坐着,平日里总是微笑着的嘴角终于平缓下来,她静静注视漆黑一片的罐口,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终于,她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中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纸包。
回到案边,拆开来,倾倒出白色粉末在罐中,她一举一动优雅至极,好似仕女在斟茶或拂花。
她往罐子里投入一块燃烧的纸团。
一道白烟慢慢从中升起,萦绕着,舒展着,古拉玉定定注视着它,面无表情。